这一番反诘,如同惊雷炸响!殿内瞬间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素来以“清流”自居、不轻易卷入党争的沈明渊,竟会如此旗帜鲜明、言辞激烈地为秦玏辩护,甚至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弹劾者及其背后的势力!
谢辞风依旧垂首而立,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沈明渊此举,太过大胆!太过反常!这绝非一个谨慎的“清流”所为!他到底想干什么?是真心为国锄奸?还是……另有所图?抑或是,得到了某种授意?
龙椅上的萧启胤,冕旒玉珠微微晃动,看不清表情。他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那“笃、笃”的轻响,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催命的鼓点。
“好了。”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粮草案,关乎国本军心,朕自有圣裁。秦玏……”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站在都察院队列中、脸色铁青却腰杆挺直的秦玏:“你行事确有操切之处,授人以柄。即日起,暂停副都御史之职,于府中闭门思过,听候处置!”
秦玏身体猛地一震,眼中充满屈辱和不甘,却咬着牙,没有出声辩解,只是重重地跪下行礼:“臣……领旨谢恩。” 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至于王守仁……” 萧启胤的目光又转向那份弹劾奏章,语气变得冰冷,“身为地方主官,对霸州邻仓之事,毫无察觉?对上官查验,百般推诿?亦是失职!着吏部严加议处!”
这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置,实则极不公允!秦玏被停职,如同被拔掉了谢辞风在查案前线最锋利的一颗獠牙!而王守仁,仅仅是被“议处”!其背后的势力,毫发无损!殿中许多官员都看明白了,皇帝这是在压制谢辞风,在给霸州案降温!
谢辞风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谷底。失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仿佛看到了皇帝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这就是帝王心术?这就是他效忠的“清明”?
“另,” 萧启胤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殿中的窃窃私语,也打断了谢辞风翻涌的思绪。他从御案上拿起一份明黄色的卷轴,那颜色在殿内烛火映照下,刺眼夺目。
“西北军情紧急,朔风城危如累卵。镇国大将军段柏临浴血奋战,力保疆土不失。然粮秣转运,屡生波折,致使前线将士饥寒交迫,苦不堪言!朕心……甚痛!”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痛,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在谢辞风身上,那眼神深处,是冰冷的审视。
“为解前线燃眉之急,震慑后方宵小,确保粮道畅通无阻——” 萧启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朕特颁血诏!”
血诏!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朝臣心头!血诏,乃帝王以朱砂混入自身指尖血书写,代表最高等级、最不容违逆的旨意!非亡国灭种之危,绝不动用!
只见高德禄躬身接过那明黄卷轴,当众展开。卷轴之上,赫然是以刺目的朱红书写的诏令!那红色,红得妖异,如同凝固的鲜血!
“敕令:户部、兵部、工部、漕运总督衙门!自即日起,西北军需粮秣转运,列为头等要务!凡有司衙门、地方官吏,胆敢推诿懈怠、盘剥克扣、以次充好、延误粮期者——” 高德禄那平稳无波的声音,此刻念出的话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无论品阶高低,无论出身贵贱,一经查实,或延误一日者,主事者立斩!家产抄没!三族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沿途所经州府,需倾尽全力保障粮道!凡有匪患阻路、民夫不足、车马不继等情,当地主官需即刻征调民力、清剿匪患,不惜一切代价确保粮草通行!若有延误,罪同前例!”
“此诏,由丞相谢辞风,总领监察!赐天子剑,代朕巡狩粮道!凡有违逆此诏者,无论皇亲国戚、朝廷重臣,谢卿皆可……先斩后奏!”
最后“先斩后奏”四个字,如同四把冰锥,狠狠刺入殿中每一个官员的心脏!整个太和殿,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回荡。
一道道惊骇、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依旧垂首而立的谢辞风!
血诏!天子剑!先斩后奏!
这是何等的权柄!何等的……杀机!
皇帝这是将谢辞风架在了熊熊燃烧的火山口上!将他推到了整个官僚集团的对立面!赐予他无上的生杀之权,也意味着他将承担所有杀戮带来的仇恨与反噬!他将成为皇帝手中最锋利、也最可能折断的那把刀!用来斩断粮道上的一切阻碍,也用来……替他承受所有的血光与骂名!
谢辞风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在明黄血诏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平静地迎向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然后,在满朝文武惊惧的注视下,缓缓出列,走到丹陛之下,深深跪伏下去。
“臣,谢辞风,领旨。”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寒水,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深深叩首时,紧贴着冰冷金砖的额头,传来刺骨的寒意,以及袖中紧握的拳头,指甲再次刺入掌心的旧伤,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麻木的痛楚。
残阳如血,透过高大的殿门,斜斜地照射进来,将谢辞风跪伏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也映在那卷明黄色的血诏上,将那“杀无赦”的字样,染得愈发猩红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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