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饭局的跟进，原本雾蓝的天空也彻底消失不见，月亮接替太阳，为大地涂上一层银装。
在齐染几次挂掉嗡嗡作响的手机后，连坐在对面的秦柒都已经看不过眼，开口“接一下吧，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呢。”
齐染尴尬地咧咧嘴，点亮屏幕回拨了过去。
“齐染！你要死啊，打打打，电话是摆设啊”电话里传来掩盖不住的斥责，哪怕齐染已经第一时间下按音量键，可是那声音还是震得齐染耳膜发麻，整个人都皱巴巴的。
“妈。。妈妈。。”齐染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来唤醒李燕女士残存的母爱。
“别叫我妈，打打打，打死不接，你要死啊，齐染，你是主任吗，忙的连电话都接不了。”齐染不用想都知道此时李燕女士一定是单手叉腰，两腿张开，气势汹汹的站在桌前。
齐染只能一边对着电话点头认错，中间还要不忘偷瞄一眼秦柒，结果好巧不巧正对上对方微微上扬的嘴角，那笑意很淡，还没等齐染细细品味，就散开了。
行吧，也算数，能让她开心一点也算是收获了。齐染这样安慰着自己，好像就不是那么丢人了，毕竟这样一想，自己也是舍己为人。虽然这份舍全是自己造成的。
“喂！齐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李燕女士在抨击过程中发现齐染的认错没跟上，结果就是又是一场批判。
“知道了，知道了，好了，妈，回，马上回。”终于在经历1分钟李燕女士对自己的单方面“教育”后，齐染挂了电话，有些幽怨的看向秦柒：“我妈问我怎么还没回去。”
秦柒嘴角很快的扬起一点弧度“听到了”
“啊。哈”那么大声音确实很难听不到呢，齐染在心里默默想了想。
“那你。。。”
“我先送你回病房，然后我就回家。”齐染快速整理了一下，赶在秦柒拒绝之前，“内个我担心你要刷卡。刷卡。”
秦柒看了她一眼，没拆穿她拙劣的借口，只是轻轻“嗯”了一身。
灯光下，秦柒身影被拉的更长，空荡荡的病号服套在她的身上，衬得整个人更加单薄。她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像是刻意放轻了脚步，整个人背着光好似被世界遗弃一样散发着孤寂感。原本齐染是在她后面回消息，抬头恰好看见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酸涩感瞬间涌了上来。
她深呼了几口气之后，才快步走过去搂住秦柒的胳膊，轻快说“哎，小柒姐听说学校里的内个孔子石像换了啊。”
“嗯，去年。。。不对是前年换的。”秦柒身体一僵后，但很快放松下来。
“奥，换成。。。”
“蒋风。”
“蒋风？”齐染努力搜刮了一圈脑海里蒋风的名字，不应该啊。
“你不认识？”秦柒侧头瞥了过去。
“嗯”齐染老实的摇了摇头。
只听见秦柒噗嗤一声，“没听过就对了，学校现任校长。”
“啊？好自恋。。。”齐染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
“嗯，有点吧。”秦柒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每次开会的时候都是清咳两声，拍拍话筒，再扫视一圈四周，这才款款开口。
等到齐染再一抬头就是病房号056的牌子，明明之前自己走的时候感觉这么远，怎么今天时间，路程好像都变短了。
“到了。”剩下的秦柒没说，只是看向齐染。
齐染当然明白这是秦柒无声的赶客，只好抿嘴笑了笑，“我知道，那明天早上我还会见到你吧？”
秦柒沉默了，垂下了眼眸
“哈，你看我问的这是什么啊，你肯定在啊，你要留院观察24小时。”齐染快速转过身，摆了摆手，像是笃定般点了点头。“行了，你早早休息，我明天还要来查房，拜拜。”
到了最后齐染只能用越来越快的脚步盖住眼睛的酸胀。
一直走到地下车库，齐染才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毫无预兆的砸了下来。
今天其实她早就想哭了，第一次是看见有些狼狈的捂挡着脸不敢让别人看见的秦柒，第二次是在自己说要报警时面露哀求声音发抖的秦柒，第三次就是刚才脚步虚浮背光而走的秦柒。
开车回家路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齐染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打算着手收集杨哲桦家暴的证据，只要可以一把将他送进监狱，那么秦柒也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妈？”随着门锁转动，齐染将头探了进来鬼鬼祟祟的快速打量着，活像一只做贼心虚的猫。
“赶紧进来，把蚊子都放进来了”李燕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脸上还敷着SK-Ⅱ的面膜。
齐染缩了缩脖子“哦....”，转身关门换鞋一气呵成。
“咳咳，不像话”
“咋了嘛，我都26了，下班迟回一阵也不行。”齐染小声嘀咕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把“挂电话”和“晚归”两件事混为一谈。
“嘿，你这孩子，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是吧。”李燕在发现自己与齐染的关注点不同后果断止住了话题，自然也发现了今天的齐染有一点魂不守舍，好像嗓子也有点沙哑。
“怎么了，怎么丧丧的。”李燕撕下面膜，语气软了下来。
“嗯，遇到一个被家暴的病人，不太舒服。”齐染下意识隐藏掉了秦柒的名字。
“奥。伤心了，是心疼她吗。”李燕抬手揉了揉齐染的头发，但在触到一手油时还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嗯”齐染吸了吸鼻子，全然没有注意到李燕女士对自己一扫而过的嫌弃。
“那就去洗洗澡，好好睡一觉，你再慢慢想办法去帮助她”李燕慢慢开导着齐染，拍了拍她的背。
她知道自己家小孩有时候就是这样因为共情能力强，尤其是对女性的，所以当初自己根本不想齐染接触这个行业，但扭不过齐染自己想学，也就只好看着齐染慢慢走了下去。
洗完澡躺在床上，齐染用早上记住的秦柒手机号，输入微信查找，找到了秦柒的微信，她的微信名就叫秦柒，头像是一个举着萝卜枪的小兔子。
齐染盯着那个头像好久，点下好友申请的瞬间就将手机倒扣过去，没一会手机就传来震动。
“秦柒通过您的好友验证”
齐染看着内行小字，心里有些激动，终于在你在干嘛和怎么还不睡觉之间选择了“晚上好”
秦柒看着手机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看了近40秒，收到的晚上好，嘴角有些抽动的扯了扯。还以为是要交代自己什么，只是自己想多了。
她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齐染趴在床上，点着手里的手机，写了删删了写，最后挑了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万能话术。
“嗯？”
“呃，就是呃晚上好嘛，主要想问你头还疼吗，疼的话可以让医生给你上一点止痛。”齐染理了理自己的逻辑，关心到。
对于这种颅有损伤的病人，一般晚上可能都会头疼，一般人疼都会说，但齐染怕秦柒觉得没那么疼可能就不说了，这才加了微信。
“嗯，用上了。”
“啊？”
“逗你的，不过确实有点疼。”躺在病床上，秦柒的太阳穴就觉得一涨一涨的疼，只好用单手指指腹按压着，右手打字回复着齐染。
“那你拉铃喊值班医生了吗？”
“马上。”秦柒原本打算按下去，但又转换界面回复了几条学校的消息，暂时搁置了下来。
“行，那你早点睡。”“你也是，晚安”齐染默默在心里加上了明天见。
“秦柒？你怎么在这啊”齐染站在医院天台眺望远方躲着清净，发现秦柒慢慢走了上来。
齐染抬手想要去拍秦柒，却发现自己竟然怎么都动不了，蓦然心头涌上一股窒息感，“秦柒！秦柒！”伸手努力挣扎想要秦柒注意到自己。
可是秦柒竟然视若无睹越过了自己，走向了天台。
只需一眼，齐染心头就迸发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不要！”齐染全身肾上腺素飙升，原本的束缚也消失殆尽，想要抓住秦柒的手。
迟了一步，就一步。
秦柒看着齐染向自己奔来，嘴角泛起一抹讽刺的苦笑，倒了下去。
“不！秦柒！回来！”
齐染猛的坐了起来，冷汗浸湿了自己的睡衣，周遭的一切变成了自己的卧室。她的胸脯还在大幅度起伏，平息着刚刚的梦境。
齐染眯着眼看了看手机早上5点，又重新躺下打算在睡一会。可是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的让她心慌。
齐染在翻来覆去一小时后，顶着一双明显的黑眼圈起了床，嘴里打着哈欠带出眼角留下的泪花。
拜噩梦所赐，这是齐染少有的出门吃早餐的一天，吃完早点后又让老板打包了一模一样的一份这才慢慢走向医院。
7点半，时间还早，医院一般早上8点交班，齐染慢慢打开056的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刚好可以看见秦柒的睡姿。
秦柒的睡姿很好，像是一个小宝宝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住，只漏出一颗圆头，不难看出哪怕在睡梦里秦柒都在将自己缩成一团。
这一幕看着齐染内心软软的，早上的惊慌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齐染默默将早点放下，就出去了。
急诊科里人来人往，哪怕是早上八点仍是一片人影攒动，反而危急的还不在少数，大多都是熬了一个晚上到现在熬不住才来就医。
等到齐染微微闲了下来，已经是早上10点了，太阳也慢慢冒出了头，将光撒在科室里，驱散了清晨的寒气。
踏步就向病房走去，“小柒姐，今天。。。”齐染愣住了，踏入房间，只是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变了，是一个插着管的大妈，而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内个人。
齐染顿时心乱如麻，慌乱翻出手机看了看与秦柒的聊天记录，没有丝毫征兆。
难道是杨哲桦来医院强行带走了秦柒，又或者是他威胁秦柒现在不回去就。。。齐染越想心中越觉得可怕，快步走向护士站，准备调出秦柒的病例记录。
“小齐医生，这是056内名病人留下的，说要交给你”护士的声音喊住了齐染。“好像叫。。叫什么秦柒？”
齐染迅速回头，一直表情少见的脸上出现了浮动，喉头轻轻滚动，接过了护士手里的信封。
信封表面很简陋，只有齐染亲启的四个大字。打开后，里面便是秦柒那如涓涓细流般的小字，书写流畅而又不失风雅，让人格外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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