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膳厅总是萦绕着一种奇异的氛围。冰珀坐于主位，一袭冰蓝绡纱长裙，衬得她肤光胜雪，神情淡漠如远山积雪。她用餐的仪态无可挑剔，每一道珍馐送至面前，她只执起玉箸，蜻蜓点水般尝上一口，便不再动。剩下的，自然全数进了对面眼巴巴望着她的汐擎与汐尧碗中。琼华偶尔同席，亦是与冰珀一般，浅尝辄止，仿佛这些耗费魔厨无数心血烹制的佳肴，于她们而言，只是维系正统尊贵的一道必要程序，而非享受。
“小火蛇，你看，那就是我姑姑。”汐尧偷偷将一小碟剔好的鱼肉推到桌下的篮子边，指着琼华小声对火蛇低语，“她常常晚归，惹得娘亲担忧。可姑姑不听娘亲的话却不会被责罚，你若是不听话，可是要挨打的哦。”她顿了顿，环视着桌边的家人，声音里带着一种稚气的郑重，“我们全家都在这里了，你以后，也是我的家人。”
火蛇微微昂起头，冰冷的竖瞳映照着膳厅温暖的灯火与桌边的人影。
家？叶清璃的魂魄悬浮于侧，漠然想着。她生于天地灵气，长于仙宫规诫，仙后师尊予她教导，却从未予她家的暖意。那琉璃宫阙再华美，也不过是清修之地。
汐尧兴致勃勃地找来一个精致的小勺，舀起碗里的粥，仔细地吹凉了，递到火蛇嘴边。叶清璃一眼便瞥见那粥里混着许多被刻意剁得细碎的胡萝卜——正是汐尧平日最厌弃之物。
“小火蛇，多吃点才能长得快，长得壮哦。”汐尧笑得眉眼弯弯，成功地将自己不爱的胡萝卜尽数喂进了火蛇腹中。
魔宫的花园是魔主汐擎倾尽心力之作，搜罗六界奇花异草，只为博取冰珀偶尔投来的一瞥。冰珀也确实会笑，当她行于花丛中，指尖抚过那些盛开到极致的娇嫩花瓣时，会露出一种近乎天真的、破坏般的愉悦笑容。就如此刻，她正将一株极为稀有、夜间能流淌月华般光辉的夜幽花的花瓣，一瓣一瓣，从容摘下。她父亲若在，定会痛心疾首，但汐擎只是在一旁温柔注视着，仿佛冰珀折下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灵花，而是寻常野草。只要她喜欢，便是将整座花园焚毁，他大约也只会担忧火焰是否灼伤了她的指尖。
花园一角，独自盛放着一片炽烈如火的玫瑰，那是冰珀亲手栽种、不容他人染指的禁脔。叶清璃附身的火蛇无意识地望向那片灼目的红，汐尧见状，竟偷偷摘下了开得最盛的一朵，献宝似的递到火蛇面前。
“你喜欢这个吗？送给你！这花枝有刺，你碰不得，我帮你摘。”
恰在此时，冰珀无声无息地走近。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完美无瑕的温婉笑容，周身气息却骤然冷却下来，让汐尧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冰珀自然不会责罚女儿，她只是微微侧首，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远处正痴望着她的汐擎身上。是夜，魔主书房内传来阵阵压抑的闷响与魔气波动，翌日，汐擎出现时，眼角眉梢便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青紫与无奈。
这一家着实古怪，却偏偏糅合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冰珀癖好繁多且难以捉摸，汐擎是甘之如饴的妻奴，奉行“夫人永远是对的”这一最高准则。汐尧在外是矜贵冷傲的魔族少主，归家后却仍是那个会撒娇耍赖的孩子。琼华看似洒脱不羁，却总在冰珀查岗前准时归来。叶清璃冷眼旁观这光怪陆离的一切，竟也渐渐习以为常。
汐尧常抱着火蛇，小大人似的唉声叹气：“小火蛇啊，我好想要一个小妻子啊。为什么非要长大才能有呢？我现在就想要。我问姑姑，问南枷姐姐，她们都笑我，要我长大了自己去寻。”
叶清璃的魂体闻言，几乎要嗤笑出声。小小年纪，野心倒是不小。
琼华晚归的次数渐多，这打破了冰珀定下的规矩，也扰乱了她必须知晓所有人动向才能安眠的习惯。她眉间凝着难以化解的郁色，最终强令琼华必须交代行踪。一枚留影石被送回，光影流转，映出琼华与一名人族女子相拥的画面，琼华的眼神是冰珀从未见过的温柔。
“原来如此，”冰珀恍然大悟，语气平淡无波，“是养了个人。”她像是解决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谜题，随即恢复了平静。
汐尧却好奇地睁大眼：“娘亲，姑姑是给自己找了个小妻子吗？”
“或许吧。”冰珀漫应道，伸手将女儿揽入怀中，“既已知晓去向，该安歇了。”她的拥抱精准而规范，如同完成一项既定程序。
汐尧很快沉入梦乡，呓语喃喃：“姑姑都有妻子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呢……”
悬浮于空的叶清璃，蛇瞳中幽光一闪。那神秘女子要她寻一个“软肋”。或许，这个一心想要小妻子的魔族少主，正合适。她冷然规划着：待本体恢复，便来寻这好骗的小家伙，缔结契约，将其变为自己通往神座的阶梯。
（你以为，这便能算‘软肋’？）
那空灵的女声再度毫无征兆地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叶清璃心神一凛，冷声回应：“如何不算？魔族契约，同生共死，还有比这更牢固的捆绑吗？”
呵……等你真正懂得何为‘软肋’之日，天阶自会为你开启。）
声音袅袅散去，留下意味深长的余韵。
叶清璃不屑一顾。她追求的是至高力量，岂会真为自己套上枷锁。汐尧，不过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时光荏苒，汐尧渐长，不再是那个能轻易被抱在怀里的小小暖炉。冰珀毫不留恋地收回了陪伴已久的玩偶，婉转而坚定地将女儿请出了寝殿。汐尧抱着已然长大的火蛇，哭得委屈：“娘亲的床明明是魔宫最大的……为何非要我走？”她习惯性地亲吻火蛇冰凉的鳞片，寻求安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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