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没受伤，江生很满意。
她接过软鞭，向傅屿拱手道谢：“傅公子今日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追随左右，报答恩情。”
傅屿推辞：“这怎么好，江姑娘本就于我有恩，我救姑娘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即使不相识，救人一命也是胜造七级浮屠。”
江生当即捶胸顿足：“傅公子大义！我先前只是照顾公子伤势便那般贪图钱财，实在过分！别说了公子，我已被你感化，誓要追随公子！”
傅屿被她说的心里乐呵，表面还是得体的笑容：“不必如此，姑娘若想与在下同行，是在下的荣幸。”
如此这般，两人商量一番，决定一路北上。江生自己并无明确目的地，所以才会选择边走边算卦，一为盘缠二为声名，配合着真天机石出世的流言和真天机石在手的底气，待有缘者来。
她想与傅屿同行的目的也很简单，刺客来历不明且不知会有多少，她就是天下第一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一个人既疲于应付又无安全保障，恰好对方有意，不若趁此机会相伴而行，此后再作打算。
傅屿说家中三代从商，此番除了游历又有一正事，视察商铺。这般理由一摆出来，江生就知道跟着他又不愁吃穿又不愁打手，当即应下。
谈话完毕，林间一阵幽幽寒风将人唤回现实。
两人都没问对方因何深夜出现在此，江生收起软鞭，傅屿又展开他那折扇，笑盈盈为江生引路：“江姑娘跟我来，先前我就住在前边的客栈里……”
江生笑着客气：“如今我已追随公子左右，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叫我……”
“十九！十九？”傅屿在摇晃的马车里温声轻唤：“怎么不理我？”
江生在外边面无表情驾驶着马车，她就知道傅屿这玩意儿的好脾气都是装的。她是说不用客气，但也不是这么不客气啊！
那日她说已为公子折服，愿追随左右，傅屿以折扇掩面，只露出一双晕染笑意的眼睛，眉眼弯弯，漂亮温柔的很。
谁知他故作为难，竟说他左右净是些随从护卫，都有编号。见江姑娘心意已决，不若编入队伍，按月结钱，一月五两。
看江生黑了脸，又道在下是为江姑娘着想，江姑娘既为在下的品性折服，那么在下自然要将这些好品行教予你。这第一课，你看，我身边的随从们都是不吃白食的，凡事都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如此这般，方能行的正，坐的端。
江姑娘，你说是吧？
他眨巴眨巴眼睛，神色认真。
是什么？是是是，你是贴心小棉袄，你是青天大老爷，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如果给她一个按钮，按下傅屿就会原地升天，代价是按了一下按钮，她一定会按到地老天荒。
如果眼神能杀人……
如果……
没有如果。江生决定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于是那人火速给她发配了一个编号，十九，并说前面还有十八个。
江生问老大呢？
傅屿拉出来一个棺材脸，介绍说这是玄七。
江生：哦，监视我那个。
傅屿：对……啊？
江生：倒欠七十两。
傅屿：哦……嗯？
江生管他啊嗯个什么劲呢，只看向玄七：“你前面六个呢？”
玄七：含笑九泉。
江生：你很幽默。
于是江生就上任了，作为傅屿的第十九个随从兼车夫兼医师，工资也从五两讨价还价到二十两，上任当天从老板手中抠走七十两，老板说没有，江生只好先存在他那。
他们在客栈中休整数日，待傅屿伤势好了大半，方才上路，要到平海郡去。
眼前，秋高气爽，云卷云舒，身后，温声轻唤成了好言软语；“祖宗，慢点，不然爬出去吐你身上。”
江生管他，直接马鞭一扬：“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策马奔腾！谢谢公子为我圆梦！小的一定好好报答公子！”
跑了一阵，身后幽幽传来一声：“第二课，以德报德……”
傅屿掀帘子出来了，傅屿张嘴了…
江生眼疾手快抬手捂住他嘴，威胁道：“敢吐把你扔下车。”
“现在知道怕了？”傅屿的声音闷闷地从手心传来，依稀能听出些许咬牙切齿：“早干嘛去了。”
他看上去是真的有些晕头转向，否则往常要有这样的接触肯定一蹦三尺高，还要脸红耳朵红，像乡下淳朴的纯情大小伙子。
“从哪看出我怕了？”江生挑眉。
傅屿定定看着她，脑袋没用力，就这么靠江生的手撑着，被江生嫌弃地推开。
“怕了你了，回去坐好。”
傅屿没回去，傅屿也没坐好，傅屿倒了。
“真怕了你了！！”
玄七骑马跟在左侧，见状只说：“没事，会醒。”
江生安心了，自己人都不管他，更别说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屿觉得自己躺了三天三夜，腰酸背痛，心里像破了个洞似的呼呼漏风，只觉心凉。
看着眼前两个人影，一个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一个鬼鬼祟祟竖着根手指，一个劲儿冲他嘘嘘嘘，身后还有随从四五个，隐于阴影中，不见面容。
他一睁眼，已经月上东山。
“所以你们从白天到黑夜这么长时间不给我翻个身的理由是？”
江生：凡事靠自己的双手。
玄七：晕了不是死了。
众随从：老大说得对。
傅屿微笑，正想说什么，又被江生捂住嘴，哄孩子似的嘘了一声。
傅屿眉眼一弯，眼睛灵动的像会说话。至于什么话，无论是江生还是众人都看懂了：放不出个正经屁来你们就死定了。
诶，他们还真有正经事。
只见江生做了一个侧耳倾听的手势。
傅屿半信半疑，当即集中精神去听。
“……不要…求……”
高大的林木直通天穹，高悬的圆月被阻隔在外，只余几缕月华透过枝桠，幽幽倾洒。
静谧漆黑的森林中，凌乱的脚步声踩碎落叶的声音格外清晰。依稀有人声传来，傅屿听不真切。
见他安静下来，江生轻声道：“越来越近了。”
晚上不宜赶路，玄七说今晚在野外将就一下。他们几人就去寻适合过夜的地方，想着最好找到什么破庙、山洞树洞之类的栖息之所。然运气不佳，什么都没找到不说，好像还碰上了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戏码。
于是几人不再动作，安静地停在原地。但那被追的人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距离在不断的拉近。
傅屿扶着腰起身：“与其在这不动，不如去看看情况。”
江生：“站着说话不腰疼。”
傅屿笑的温和：“可能因为我坐着说话腰疼吧。”
江生挠挠头，对着玄七义正辞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大，我们这就去也。”
玄七没什么表示，用腰间佩剑指了指某个方向：“在那边。”
江生抽鞭而出，江生迈出一步，江生回头。
“敢让我一个人去就抽飞你们。”
众人鬼鬼祟祟穿梭树林间，悄然向声源靠近。那声音不远，没走两步就碰着了。
寒风穿林而过，血腥味、刀剑碰撞声以及求饶声都顺风吹到了眼前。
那是片空地，月光总算突破层层树影，倾泻进入。被剑尖指着的人避无可避，身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好些个人，血液浸湿了土壤。
那人大抵已经奄奄一息，没再挣扎。
持剑走来的人也没磨叽，提剑刺向咽喉。月光反射剑影，剑身翻转，他看到了隐在树林中的人。
同时江生也从他被划破的衣物中看到，那圈圈缠绕的绷带以及在那之下，显眼的刺青。
电光火石间，刺客用力刺下，剑身却被软鞭缠裹，剑锋偏离原有轨道，扎入湿润的土壤。
倒在地上的人看见转机，抱着怀里的包袱翻身滚远了，只一个动作，也让他喷出一口血来。
刺客拔剑要挣脱软鞭，却一时僵持，挣脱不开，当机立断弃剑朝目标而去。
玄七抽剑飞身拦住，刺客又从腿侧拔出一把匕首，与之缠斗。
江生看准时机，在玄七用剑身别住刺客匕首时，软鞭圈住刺客颈项，勒紧。
两人合力钳制住他，迫使他在强烈的窒息感中无力挣扎，最终软倒在地，被捆住手脚。江生正要问话，却发现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她用匕首撬开牙关，心知这是咬了含在口中的毒药。
江生揭开他掩面的黑布，却见眼下乌青，嘴唇发紫，耳后生点点如串珠状的软包。她又用匕首割去绷带，露出手臂纹身的完整模样。
那不是刺青。
从指尖蔓延而出藤蔓状的黑色细线，丝丝缕缕地缠绕住整个手臂，又从肩膀直入胸口虚里处。
傅屿隔得远，问她：“你认得这图案？”
江生摇头：“这不是什么图案，是一种巫蛊。”
她知道傅屿的意思，某些大家族豢养的死士往往会烙上代表身份和忠诚的图腾。
这不是，但更有用。
这种蛊名为如意蛊，是子母蛊。子蛊从指尖入，以人血肉为食，寄居心尖之中。又以宿主为载体，孕育蛊虫。
手臂黑线为蛊虫行迹，胸口为居所，耳后为卵巢。
如意蛊自然如的是母蛊的意。子蛊需要母蛊产出的一种卵圆莹白的茧为食才能安分，否则会蚕食人心。因此握有母蛊的人可以操控被子蛊寄居的人，让他按自己心意行事。
江生剖开他的心口，果然一只黑色蛊虫正在他心窝中钻入钻出，但宿主已死，没过多久它也会失去生命。
玄七已经命人给伤者处理伤口，但那人已知自己是强弩之末，只说：“我是…戍阳县县令…任职路上遇到私盗官银…请替我…报官…”
他紧抱着包袱，似乎不想被人看见，他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手却无力地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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