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妈

傅屿被她说地忍俊不禁,问道:“既已摆平,为何要走?”

“若是如此便罢了,不过丢脸些。”江生将铜钱拍在桌上,愤愤道:“结果她今日竟还敢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妈有备而来,先是清清嗓子故作姿态,又故技重施将身一扭,盈盈瘫坐在江生摊前,动作巧妙地将那支着的白布扑倒。

她眼泪三两滴,当下便引来围观群众,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件血衣,言辞凿凿,语带铿锵:“你个黑心小道,还有何话说!”

路人见那血衣,当即吃了一惊,而江生也是大惊失色,只得问:“血衣从何处来的?”

大妈用娟帕拭泪,抓着血衣的手抖如筛糠:“还不是我儿,今日他的尸身都已浮出河面,叫人看见了!”

说着从人群中出来一名膀大腰圆的男人,说今早天不亮就发现河边一具漂浮男尸,心口叫人剜去半块。

“昨日不是说推入海中吗,怎么还从河里出来了?”

“定是被你这奸人所害,死不瞑目才会如此!”

几番纠缠下,江生只好说报官,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大妈你就与我到那镇上去,击鼓鸣冤。

大妈只说什么官,她不认识,想来定要包庇于你这黑心小道,无论如何今日你也要予我一个说法!

江生又问,青梅与娇娘又是哪两位,不若引见一番。

大妈只嗷嗷哭,又拉扯她衣袖,道你不就是那叫我儿好生惦记的美娇娘?如何能问出这种话?

昨日还是青梅,今日又成美娇娘,江生真是怕了她了。

讲理的怕赖的,江生没辙,暂退家中。

她说完,傅屿先是轻笑,又连忙正色道:“在下愿帮姑娘。”

江生见他一脸温文尔雅的斯文样,想来连骂人的话都没学会几句,拿起四书五经就是学堂里好脾气的教书先生,好笑道:“你能帮我什么?先说好,帮了也不能抵债。”

傅屿一本正经道:“讲道理。”

于是此人抢了江生的木板,替她支起小摊,又搬来一个圆木板凳,端坐于摊后。

江生有种不好的预感,更不好的是她的预感一向很灵。

先前她在这小渔村算卦,虽名声颇好但也并非人人都知道她,如今一有八卦,乡里乡外倒都传开了。仅是支个摊,就感受到无数道暗中观察的视线,不由压力倍增。

江生被看的拘谨,竟忍不住摆出傅屿同款端庄坐姿。

正值秋日,一丝凉风掠过,江生额间冷汗落下,来了。

大妈今天可是好一番春风得意,昨日那尸体捞起来,她表演了一场当众认儿,如今更是手拿把掐,往人摊前一倒一嚎,效果绝佳。

她可是从江生和傅屿那分别收了两份钱,要她死皮赖脸坏了这摊子名声,自然表现的卖力。

本来还有些犹豫,先前看那摊主就是雇主,当下没了顾虑,使尽浑身解数,誓要让雇主的钱都不白花。

至于尸体,更是另一名雇主倾情提供,只道是抢劫乡里的恶霸,被他惩恶扬善除去了,如今需要一个身份安生下葬,免得叫人捞起尸体报官去也。

大妈一看小伙子一脸正气凛然,当即应下。

如今,她整整衣领,自信登场。

江生的预感成真了。

傅屿果然不敌大妈,连连败退,大妈话密的他都插不上嘴。恶霸自然没有棺椁,大妈连骨灰盒都掏出来了,傅屿还急得团团转,意欲与人解释江生真的不是小青梅也不是美娇娘,美则美矣,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大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道她本也不是本地人,前些个把月才搬来的,为儿子谋个生计。

江生看他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从脖子红到耳朵尖,连忙拍他肩膀要给他顺气。

不动则已,一动更是乱翻天了。先是傅屿那抹红飘到双颊上,摆手示意他不气,后是大妈抓住把柄,哭着问江生是不是因为这个小白脸才不要她儿子的。

傅屿和江生下意识连连拍桌而起,如此这般,更显默契,又似恼羞成怒,众人纷纷仿若猜中真相,瞬间沸腾。

两人都不禁痛心疾首地看向倒地大妈,后悔为什么要找如此专业的演员。

只是稍微坏个名声而已,她也不是想当过街老鼠体验人人喊打啊。

两人还没想好如何反应,看着傅屿顶着越来越红的脸说着和江姑娘毫无关系的话,路人们只觉一眼假。

于是,菜叶子、小番茄越人群而出,啪叽砸在两人身上。好在鸡蛋不甚便宜,即使群情激愤也无人舍得。

这下两人都是坏心办坏事,只好在脑中极速思考如何优雅脱身。他们是习武之人,若要还手绰绰有余,但对百姓动手那是万万不可的。

江生眼尖,瞅见不知何处一颗石子弹射而来,当即扶稳傅屿胳膊,让他胸口处的伤口稳稳撞上有些尖利的小石头。伤口今早刚换过药与绷带,只是微微结痂,这么一砸,傅屿当即闷哼一声,伤口撕裂,渗出些许血痕。

还不够,江生刺破指尖,装作担忧模样点上傅屿伤口。男人身着白衣,点点血迹显眼,江生胡乱抹了些,做足了效果,张口就喊:“谁扔的刀片?杀人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公子,你放心,若你有半分差池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真的假的?”

“真的吧?”义愤填膺的群众们停下了讨伐的小手。

傅屿听了江生一番喊话,当即心领神会,脚下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啊…我家菜还没烧…”

“那也太糟糕了!说起来…我家孩子还没生…”

“啊…你这么说,好像我娘子也快生了…”

义愤填膺的群众们作鸟兽散,嘴里喊着菜啊娘子啊就择路而逃了。

见危机已解,大妈才堪堪起身,被一蹲一单膝跪地的两人暗暗一瞪,心中也知自己效果太过,连忙遁逃了。临走还不忘顺走恶霸的骨灰盒,虽空空如也,到底母子一场。

剩下两人两两相望,不知如何开口。

江生本打算小闹一番,找个借口离开,探探傅屿作何反应。不料如今闹得天翻地覆,她不走不行,只怕今夜就要启程。

傅屿有自己的弯弯绕绕,他想借此机会获取江生信任,跟在江生身边,有些事自然会知晓答案。谁知今日已成死人,此地更是不宜久留。

沉默良久,傅屿打破尴尬:“抱歉,是在下狂妄自大,给姑娘添麻烦了。”

江生笑盈盈应下:“无碍,给傅公子账上再添一笔,如今倒欠七两了。”

原先闹那两场已经足够江生认识到大妈实力,若不是傅屿非要与她讲道理还江生清白,就没后面这些事了。也怪她,谁知那大妈血衣尸体骨灰盒张手就掏出来了啊!

下次出门一定要算先走左脚还是右脚。

是夜。

江生没与傅屿说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只是回了自己屋中收拾物品。这小院是她师父四处云游时置办的房产,她来去自如。

收拾好后带着包袱翻上屋顶,悄悄掀起瓦片,向下窥去。她睡不着时常常翻上屋顶想事情,前些日子就发现傅屿屋中时常有人出入,一看就早已与那些个随从汇合了。

江生想,迟迟不还钱……呸,赖在她家中,意欲何为。

只见屋中烛火摇曳,照的满室暖黄。

白天狼狈的公子已经换上得体的衣衫,又捏起了折扇,如玉如松。江生看那行头就觉得装,连带着那副温润神色,也仿若假面。

傅屿:“你确定她今晚就会走?”

玄七:“是。从窗外看,她已收拾好包袱。”

是的,江生她不告诉傅屿是因为她知道他自己会看,虽然派人偷窥是个不太好的习惯,但有时候还挺方便的。

傅屿:“你怎确定是今晚?”

玄七默然片刻,没什么表情道:“江姑娘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说真是摊上个累赘,今晚便甩了他,好生逍遥。”

傅屿:“……不用说的这么详细。”

玄七耸耸肩,不置可否。

过了片刻,傅屿又问:“她真这么说?”

玄七:……

她趴在屋顶看傅屿吃瘪的样子乐呵,谁叫他让人监视自己。

里面的人商量片刻,江生确保他们最终决定暗中跟上自己后,拎着自己的包袱悄然翻身一跃,往村口走去。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今日抛石子之人来者不善。寻常百姓砸些菜叶子顶天了,又不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哪会随手抄起石头砸人。

若是没看错,那人手臂上似乎有刺青,即使用绷带缠住了,还是露出些许。

要不是江生反应快,那石头怕是要往她眼睛里砸。

夜不深,摆渡的船只还在。江生与船夫谈好了价钱,船夫用长直的竹竿划开水面,荡起圈圈波纹。

小船悠悠驶向对岸,透亮的月光倾洒,映出磷磷波光中摇晃的人影。静谧的夜里,带着凉意的风倏忽穿过水面,吹起月下人几缕碎发。

江生若有所觉,视线从河面转向对岸一大片树林投下的摇曳阴影。恍惚间,雪亮光影一闪而过。

小船靠岸,船夫似乎也察觉氛围不对,催促着江生下船,收了钱,用竹竿用力一推,一下子划出去老远。

算他机灵。江生捏紧包袱,掐指一算傅屿已经带着他的随从们上路,两方相隔不远。

云游道士胆子虽小,见识倒是不少。江生在他那学会不少东西,如今软鞭缠住树枝,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飞身跃起。

只见一瞬间,五个人持刀跃向她先前站立的地方,若不是她及时反应,只怕已经被劈成数块。

那五人见目标不见,反应极快,当即看向上方。只见一身鹅黄罗裙的姑娘立于粗壮的树枝之上,从容不迫,下手却不含糊,软鞭卷向一人脖颈,借着翻身下树的巧劲,当即将一人掀翻在地,利落地取其性命。

傅屿到河边时,江生一眼就发现了。恰巧一人抽刀迎面劈来,她状若不敌,软鞭脱手而出。

傅屿本来还慢条斯理,想着先坠在人家身后当条小尾巴。一到河边看见此番景象,当即递出几块碎银子就包下了那船夫的小船。

祖宗,可别死了……

江生躲闪间,就见傅屿拿着竹竿一马当先,身后随从用剑鞘充作木桨一二一二的就过来了,速度之快,可谓眨眼间就到眼前。

傅屿扔下竹竿三两步跳下小船,身后随从训练有素,纷纷抽刀而出,大喝一声:哈!

见剩下的刺客三人组被他们吸引,嘴里喊着杀啊杀啊地就冲上去了。

刺客三人组不死心,还要对江生穷追猛打。傅屿折扇一展,不知按了那个机关,一根银针飞速钻入刺客眉心。刺客还未反应过来,被人一脚踹开,软倒在地。

变故只在一瞬间,那刺客二人看局势不利,当即遁走。

随从们还要追,被傅屿拦下。他收起折扇,弯腰替江生拾起软鞭,递给江生:“江姑娘没事吧?可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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