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玉堂一天都不见人影,姜或北在这院子里待着渐渐也往附近走动一番,将卓府的路熟悉熟悉。小蝶跟在她身后,帮姜或北抱着披风。说起这件披风,还是姜或北娘亲年轻那会儿做的,颜色不显老气,只是看起来有些旧了。三月还有些寒凉,少不得要用上一用。
小蝶稚气未脱,这些日子熟悉下来也敢跟姜或北聊天了,“小姐,这卓府真大,我们走了几天都还没走完呢。小姐这是嫁进了好人家了。”小蝶也是穷苦出身,被爹娘卖给人牙子的。原本到了姜家,她的生活已经比原来好了很多,现在到了卓府才知山外有山,这世间竟然有这等富贵人家。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远远竟瞧见个熟人。对于姜或北来说,最亲近也是最陌生的夫君,卓玉堂。他似乎愈发瘦弱了些,举着横笛吹着一支婉转的曲子,旁边一位姑娘豆绿色衣裙,眼睛专注地看着卓玉堂。卓玉堂显然很受鼓舞,脸色都微微红了。一曲吹罢,卓玉堂身边的女子轻笑了几声,柔声说了句什么,卓玉堂低着头看她,眼中盛满了情意。
姜或北道:“我们悄悄走。”她还摸不清情况,贸然上去又要招惹卓玉堂不快了。
不料那女子已经发现了她们二人,卓玉堂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见是姜或北,卓玉堂蹙起眉头,说:“你又想做什么?我想,那天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姜或北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是路过。”
旁边的女子温婉一笑,道:“莫非这位就是玉堂哥哥的新娘子?果真生得美丽动人。难怪府上人都说玉堂哥哥娶了位倾城之貌的妻子,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嫂嫂好,我叫秦姗。对了,嫂嫂千万别误会了什么,玉堂哥哥只是和我志趣相投,打小就玩在一起探讨些乐理的。”她的一张脸上只施了淡淡妆容,但肤色清透白皙,配上她素净的五官,倒有一种淡雅的气质。
姜或北闻言回了一笑,道:“哪里的话?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好误会的呢?我初来乍到,想着早点熟悉环境,便每日坚持走一走罢了。这次的确是巧合之下路过此地。对了,夫君可曾去向婆母请过安了?今日我过去时,婆母还说私塾的先生准备了一堂小考,届时府上的各位旁支兄弟们都要参加,让我劝夫君抓紧时间温习。”
卓玉堂在同龄人当中算不得才华出众的,读书也是半吊子,平日里极为懒散。皆因他身体不佳,卓府对他也没有紧逼着,但这一代就得了这一根独苗苗,说不报希望都是假的。
卓玉堂哼了一声,“你以为说这个就能吓唬我是吧?那你可打错算盘了。”
“夫君,我从来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怕你不知道,善意提醒。”姜或北诚恳说道。
“用得着你假好心?快滚远些,别在这里碍眼。”
姜或北从善如流,迅速带着小蝶撤离,留下郎情妾意的一对男女。回到院子,小蝶才把门关了,说:“小姐,你别生气。”她倒了茶给姜或北顺气,姜或北扑哧一笑道:“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用姜老爷的话来说,她姜或北嫁进来就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不行,小蝶你这两天在府里有没有相处得还不错的丫鬟?你私底下打听打听有没有关于我或者卓家少爷的八卦之类的,然后说来我听听。”
小蝶不好意思说道:“我就跟同屋的燕娥姐姐关系熟悉一点,其他人还来不及认识。她在主院当差的,但是不在夫人跟前。”
“那也够了。还有你附近的屋子里的一些丫鬟婆子们也好好搞好关系,咱们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对府内一无所知吧。”
“可是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没关系,下午我做点吃的喝的,你晚上带回去给大家分一分,自然就说上话了。”
姜或北说干就干,她准备了一些糯米红糖豆沙桂花之类的东西,很快就做出一堆香味诱人的糕点来,顺手熬制了些饮料,待到晚饭过后给小蝶带回去。小蝶果真与她们熟了些,慢慢透露些府内下人之间流传的八卦给她听。
根据小蝶带回来的消息,姜或北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卓玉堂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几十年了都未曾治好,只用药养着,身体时好时坏的。府上除了卓玉堂之外,也曾有过男丁,但都出了意外或者病死了。余下妾室所出的还有五个女儿。卓家祖上曾是出过宰相的,算是标准的官宦之家,但一代不如一代,到卓玉堂的爹这一代只做了个闲散的文官,因党派之争受了牵连,外放至此,如今虽然已经平反,却并未起用。但卓家世代积累下来的家财地位根基还是在的。
而下人们当中流传着的姜或北进门的比较可信的说法是,卓夫人迷信烧香拜佛,找庙里的和尚算过,要旺卓玉堂需要找一个特殊八字的女子,夫妻一体,方可令卓玉堂身体好转、振兴家业。卓家多方打听,找上了姜或北。姜或北的爹哪里有不应的,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又又又据下人们传言,卓玉堂喜欢的人是寄住在卓府的远房亲戚家的表小姐,名叫秦姗,甚至还亲自求到了卓夫人面前,被卓夫人给否决了。
这不就串起来了吗?现在在卓玉堂和秦姗眼中,自己就是阻碍他们之间爱情的绊脚石啊。难怪卓玉堂态度这么差,可姜或北也多少有点冤枉了,毕竟从定亲到嫁人,每一样都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姜或北叹了口气,这卓府虽然吃穿不愁的,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真是愁人。她呢,又没有多的要求,只要能和夫君相敬如宾也就差不多了,至于他喜欢谁做什么,并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之内。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和卓玉堂好好谈谈,把话说开来,她得让卓玉堂知道,自己不是来拆散他和秦姗的。相反,她还可以给他们的爱情保驾护航,不成问题。当然嘛,这个也是需要给她一点点好处的。
再过一日就要回门了,只怕卓玉堂不会愿意陪她回姜家。姜或北试着让小蝶过去请他,卓玉堂果然不给好脸色,还把小蝶直接赶了回来。姜或北这厢去卓夫人面前请安,临走时向卓夫人告假道:“明日我要回门,恐要耽误一日,不能过来向母亲请安,还望母亲恕罪。”
卓夫人道:“回门是件大事,玉堂可有备好礼物?”
“夫君发奋读书,这几日都歇在书房,我怕扰他用功,还没来得及同他商量。”
卓夫人道:“你倒是个识相的,不过玉堂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且先回去吧,礼物我已经备好了,到时候玉堂会陪你回去的。”
“劳母亲费心了。”
姜或北不知卓夫人用了什么手段拿捏卓玉堂,第二日姜或北登上回姜家的马车时,卓玉堂已经老大不高兴地坐在里面了。
“你这妇人,惯会耍心机。。”
“夫君,你我成亲已成定局,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你和那位表小姐的事情,我不想深究,也与我无关。我想,我们最好能保持双方的体面和尊严,并且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马车轮子轱辘转动起来,卓玉堂双手抱臂,看向姜或北,“好一招以退为进,我知道你这样的女人最擅长什么。想要荣华富贵,却装作自己淡泊。想要男人的爱,却装作自己大度。不想你上蹿下跳的行为早就被人看穿了。你敢说,你进卓府毫无所求?我听说,你那破落娘家看到卓家抬去的寒酸聘礼,喜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些,你都不会感到羞耻吗?”
“我不会感到羞耻,更没必要羞耻。我没做错任何事情。”姜或北平静地说道。
卓玉堂冷笑了一声,不愿再说话。姜或北知道,现在是没办法再和卓玉堂继续谈了。他好像一块顽石,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地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不知这样沉默了多久,姜家到了。熟悉的逼仄感向姜或北奔涌而来,而姜家人在看到马车的时候,早就齐刷刷地等在门口等待着看这位姑爷的模样了。姜或北先下的马车,她利落地跳下去,姜与南巴巴地贴在她身边,眼泪汪汪地喊了声“姐姐”。姜寻也守着,不过目光却投向了那位迟迟才下车的姐夫。
卓玉堂应当是昨晚没休息好,双眼下一团淤黑,头发用玉簪懒散挽起,身上的衣服就能看出价值不菲。除了姜与南,众人都迎上去同他打招呼。卓玉堂不甚热情地应了,随着大家往屋子里走去。还未进门,他先啧了一声,道:“你们一大家子人都挤在这里面?这怎么住下的?巴掌大的地方,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姜或北注意到屋子里甚至是提前精心收拾了一番的,但这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生活惯的大少爷来说,还是显得太局促太寒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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