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嫂摆好了碗筷,抬眼瞧见这远房小兄弟回来了,忙招呼道:“弟弟大老远过来,累了吧?我专门安排的都是家乡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高遇没有入座,却先要了个大碗,道:“邻居家那位小娘子看起来不大好,又是独自一人没个人照看着,我打算先替她夹些菜过去,二姐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只是她性子内敛,是个喜静的。这会儿正害喜,怕是真吃不下的。我等会儿再下厨做两个小菜给她送过去,你先坐着吧。”吴嫂说道,她其实也不大放心姜或北那边,只是这边客人在,不便走开。
“不碍事的,二姐,我替她挑几样,她若能吃便吃两口,先垫垫肚子。”说完先去隔壁送饭去了。
姜或北见他去而复返,道:“你又回来干嘛?”
“喏,喂猫的,你要想吃就凑合两口。”
“我家没猫。”
“哦,那我拿走。”高遇作势要走,见姜或北丝毫不为所动,又折返回来,道:“吃吧,都是夹的你爱吃的。害喜,是不是很难受?”他眉间微蹙,问道。
“闻到腥膻的味道会有一点,还有早上起床的时候。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留或者不留这个孩子,都不会让你操心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快走吧,等会儿吴嫂要多想了。”
高遇见她已经埋头吃起饭来,并没有哪里不适的样子,遂暂时咽下嘴里的话,回到吴嫂家里。高遇和吴嫂确实算是有些远的亲戚了,吴嫂隐约知道一些高遇家中的事,不过她极少去过问。显贵与没落,总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只打算守护好这份亲情而已,就是如此简单。
高遇吃饭斯斯文文的,吴嫂知道他们读书人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的,看了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憋到高遇吃完饭放下了碗筷,才说:“弟弟这次回来预备待多久?”高遇一般在这里只会待一到两天,因为他本身比较忙,只是单纯回来祭祖加拜访吴嫂家,时间就足够了。
高遇道:“这阵子比较空闲,不知二姐家可方便让我多留宿一阵?大约半个月左右。”外边的事情差不多快收尾了,他能够待一段时间,但是又不能太长。
吴嫂捏着筷子的手指收紧了,道:“隔壁的小娘子确实生得好看,性子也好,我原本以为她是个未婚的,想撮合你们在一起的。”那个时候姜或北才来,还是作的未婚女子打扮,后来才知道她是小寡妇且又有了身孕。“弟弟不要怪我多疑,我见你方才的行径分明是对她动了些心思。”
“二姐既已打算撮合我们,为何如今提都不提了?我单身多年,正巧身边缺一位端庄貌美的妻子,我见这小娘子极为合适的。”高遇说道。
吴嫂叹了口气道:“她相公过世了,肚子里还有孩子,你们不大合适。”
“二姐何时也有了这等世俗偏见?”高遇不赞同地说道。
“你现在可以因为容貌而摒弃门第之见,但年华易逝,以后你未必不会产生一些她配不上你的念头。到那时,她该当如何自处?你想过吗?”
高遇道:“我想过的。”
吴嫂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明明两个人才第一次见面,硬生生整出了非君不娶的架势,自己倒成了棒打鸳鸯的人了。她顿觉头疼,道:“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的来历,她的过往,她的想法吗?还有,她愿意嫁给你吗?”
高遇道:“二姐不必担忧,我有分寸。”
安排的是第二日去祭祖,因此高遇也就顺理成章先在吴嫂家住下。午后小憩片刻,他慢悠悠走到姜或北家门口,敲门。里头不应,遂离开。
姜或北听见门口没动静了,刚松了口气,打院墙边飞过来一个人,正是高遇。“芝兰玉树的高先生,何时变成这等鸡鸣狗盗之辈了。”她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出言就是尖酸刻薄的话。面对着高遇,心里的抵触和委屈就像荒草一样漫无边际地生长着。
“哪里有什么芝兰玉树的高先生,有的只是对喜欢的人求而不得的普通人。”高遇坐在姜或北对面,道:“我想跟你聊聊,我们之间的误会。一切都是怪我,没跟你说清楚。但是那个时候情势紧迫,很多事情我没办法提前告诉你。”
“你说。”姜或北说道。
午后的闲暇时光分外漫长,打从她来了这个小城,时间就过得特别的慢。远离了纷争和矛盾,她在这里仿佛重新回到幼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天空飘着几朵厚重的白云,阳光并不毒辣,温和地洒在院子里,空气里满是植物的清香气息。
姜或北懒散趴在石桌上,许是有了身孕,人也愈发惫懒,这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我和李晚心并没有成亲,她只是我的下属。当时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又不被人疑心的方式,将我的人都带进府,所以才选择了办婚礼。”高遇挑了紧要的说。他知道姜或北内心最介意的就是这个,在当时的无数次,他都想直接告诉她真相。可是,他要做的事从来都不是为了他自己一个人,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他不能将她无辜牵连进来。
姜或北“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还有,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确实乘人之危了,我承认我很卑鄙,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提出要一个孩子,我同意了。”
“还有呢?”
“还有,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你成为我的娘子,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我想和你一同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我想和你共赴白头,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姜或北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她的头发丝正好遮住脸颊,这使得她现在显得不那么难堪。她应该生气的,却同时感到十分羞窘。明明心里恨着他,怨着他,甚至偶尔滋生起的自恋自艾,让她很多个黑夜里困倦却又无法入睡。可是现在他说那些都是不存在的幻象,他喜欢她,却是真的。她久久不吭声了。
高遇却还在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院子里安静极了。微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大而响亮。
“我想静一静,你可不可以暂时离开?”姜或北终于开口说道。
“好。”
短暂的对话之后,院子里复归宁静。姜或北抬起头来,早已泪流满面。她恨高遇,更多的是对自己命运的憎恨。就好像店铺里摆放着很多好看的物品,她驻足停留过,甚至鼓起勇气让老板拿过来给她反复看过,欣赏过,可那些东西却没有一件属于过她。她永远只能站在最边缘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投去艳羡的目光。她想她已经认命了,她不再需要那些东西,包括亲情或者是爱情。
可是这个人,要给她。她真的可以拥有一样属于自己的商品吗?眼泪被风吹得干涸了,嘴角还有咸咸的味道。她打了清水洗脸,整理好自己的模样。
连续两天,吴嫂没有过来,他也没有。
那天的事,是幻觉。姜或北坚信,并且很快说服了自己。待了两天,她也该出门买菜了,不然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就要快被活活饿死了。
一打开门,高遇站在门口。姜或北“啪”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幻觉,她摇了摇头。给了自己一巴掌,精神状态极为稳定。深吸了一口气,又把门打开,那个人还站在门口。
“谁打了你?”高遇见她脸上浅浅的手掌印,怒道。
“是幻觉打了我。”姜或北淡定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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