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要这孩子？那可不成，我这里不做那等叫人堕胎的恶毒之事。你请回罢。”说完竟动了怒气，出口便要赶人。
姜或北其实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在卓府的时候每日眼巴巴地盼着孩子的到来，偏生没有消息。如今孩子来了，她又已经出了卓府，要是受卓府的牵连被官府查到了，只怕这孩子要跟着受苦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孤身一人，有个孩子尚且在人世间有个陪伴有份牵念，也是极好的。
“妹子要是担心养育孩子的问题，我们家肯定是会帮衬的，妹子莫急。”吴嫂拉着姜或北的手宽慰道，随即又对大夫说：“大夫不要误会，我这妹子实则是有顾虑才说出这样的话。她夫君已经过世，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大夫怒气消了些，道：“我是看夫人身子骨不大好，要是强行饮下虎狼之药堕胎，恐怕对以后身体有碍。总之，不建议夫人放弃这个孩子。对你，对孩子，都不好。还请夫人好好考虑一番。”
“多谢大夫，我会好好考虑的。”姜或北和吴嫂谢过大夫出了门。吴嫂看姜或北心事重重的，全道：“你这个是大事，须得好好考虑。这样，吴嫂给你作主了，再考虑五日，如何？五日之后再作定夺，要是果真不要孩子，也没什么的。大夫那边，我替你去说。孩子虽然难得，但你以后的人生更可贵，你怎么决定吴嫂都支持你。只要你决定了就好。”
姜或北眼眶涌上一股暖流，感动道：“谢谢吴嫂体谅，我会好好考虑的。”她想到爹娘和弟弟，她不在，他们会想念她吗？要是娘亲在身边，她会怎么说？随即姜或北好笑地摇了摇头，她娘亲作决定必定是以弟弟为先的。凡事都要看这件事对弟弟是否有利，所以吴嫂方才的劝慰才如此可贵。吴嫂知道她孕期反应严重，便拉着她去一家小酒楼要了两个酸辣口味的菜。见姜或北吃下了，吴嫂笑眯眯道：“你这胎孕吐反应重，不像我吃啥都没反应。喜欢就多吃些，要是不够咱们再加菜。”
“谢谢吴嫂。”姜或北说不出太多感激的话来，只是点点头大口吃菜。
第二日吴嫂白天又来了，却并没有提孩子的事。只是说明日自家的远方兄弟要回来祭祖，到时候请姜或北去她家里一道吃饭。
“吴嫂，那我早点过来给你打下手。”姜或北说道。
“哪里用得着你了？你如今身子虚，在家待着就好。我家里请了煮饭婆子的，到时候她负责做，我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嫂子记得你那日吃酸辣口的下饭，给你安排几个。你到了饭点来也成，要早点过来了便陪着我说说话。”吴嫂说道。
姜或北应了。
不巧第二日一早起来就觉得有些头痛，但已经应了吴嫂不好不去。磨磨蹭蹭已经快到中午了才收拾好，心里却想，若是要生下这个孩子，少不得要请个丫鬟婆子照应着。她对镜自照，小腹似乎却有微微隆起的迹象，只不过自己在卓府那段日子本就吃得好喝得好，自以为长胖了，以至于到了这边又是一路奔波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叩叩叩。”姜或北抬手敲门。
里头人应着来了，大门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辆马车。或许是吴嫂的那位远方兄弟罢？马车帘子被一只手掀开，未及看到来人长相，“嘎吱”一声，吴嫂已经把门打开了。“妹子来了？快进屋坐。”她笑着拉姜或北进门，亦看到了马车上下来的人。
“正正好，我这小兄弟也到了，倒是巧。”吴嫂看向姜或北身后的人。
“二姐，是我。”
姜或北没有回头，她几乎僵住了。这个声音，和高遇的声音一模一样，她不会听错。此刻她大脑一片空白，走也不是，逃也不是。吴嫂看见姜或北的脸色异常苍白，道：“妹子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姜或北不敢回头，压着嗓子说道：“吴嫂，我有些头疼，想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午饭我便不吃了。”
“你不要紧罢？要不然我带你去大夫那里瞧瞧？”吴嫂一脸担忧。
“不用，吴嫂，你忙你的罢，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姜或北低着头并不看身后的人匆匆就往家的方向走。
“姑娘不舒服，不如我送送你吧？”高遇伸出一只手拦道。
“不必了，多谢公子。”
吴嫂诧异看向自己的小兄弟，他一贯孤傲清冷，何曾这么好心过？吴嫂迟疑道：“这是邻居家的妹子，怀着身孕呢，大约是身子不舒服。不过她家就在隔壁，走几步就到了，也不妨事的。弟弟还是先进屋吧。”
短短几句话，把姜或北的底细都给交代完了。姜或北欲哭无泪，莽撞地往前走，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想要关门却被那人单手撑住，道：“姜或北，你失忆了？”
姜或北立刻顺着他的话头开始装傻充愣，道：“公子可有事？我磕了脑袋，确实不大记得从前的事。”
高遇被她气笑了，道：“你觉得你靠装傻就能糊弄过去？”
“公子，我是真不认识你，你大约是认错人了吧。对不起，我不大舒服，要休息了，公子请回吧。”
高遇用手肘把门抵开，拉着姜或北直接进了屋。姜或北这间小院布置得极为简单，大半物件还在一点点地完善当中。高遇四处打量着，直到目光落在屋子中央的牌位上。虽然只写了亡夫，并不具名，但是说得是谁，不言而喻。
“你就这么忘不了他？一个二世祖、吃祖宗老本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高遇捏着姜或北的手腕说道。
姜或北冷冷道：“高公子，你捏痛我了。”
她的冷漠刺得高遇内心一痛，他面色沉沉说道：“怎么，不装了？这会儿又认得我了？”
“我这记性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的，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忘不了得了我夫君是我自己的事，跟高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况且，高公子自己也不见得有多磊落吧？半斤八两而已！”有了白月光妻子还来同自己拉拉扯扯。
“卓府的人都入罪了，你可知晓？”
“略有耳闻。”姜或北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心虚道：“你不会举报我吧？”
“你说呢？”高遇阴森森笑道。
“我知晓高公子为人一向高尚，必定不会做这等背刺之事。”
“姜或北，我原先就知道，你是个能屈能伸的，否则也不会在我身边假意逢迎那么久。”
“没办法，我是市井小民，为了自保多少市侩些。不像你，打小锦衣玉食，养出的这等高贵气质。”姜或北说道。
高遇冷哼一声，道：“你既冥顽不灵，我便去告了这状又如何？”
“高遇！你别......”姜或北拉住欲走的高遇，语气总算带了些柔软之意，只是高遇听来并没有好受许多。
“我好不容易才得来如今的安稳日子，你是知道的。求求你，别告发我。”她双眼一闭，将手扣入高遇手心，道：“你要我做什么都成，只要你放过我。”
高遇不说话，她睁开眼，正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她踮起脚，去探高遇的唇。柔软的唇瓣带着一股甜香，高遇的脑海里瞬间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他失了心智，吮吸起姜或北的唇瓣，渐渐唇舌交融，他将姜或北抱在怀中，右手扣着她细白的脖颈。姜或北渐渐不支，她怀孕了，本就疲惫，眼下气喘吁吁被高遇半抱着。她伸手去掐他的腰，疼痛叫高遇清醒过来，他失神地看着姜或北。额前的发丝凌乱，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泛着红，唇瓣肿起，仿佛在邀请他品尝更多。
“高遇，不可以再继续了，我怀孕了。”
高遇这才想起方才二姐说过，是了，她怀孕了。其实这是高遇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在卓府时，碍于情势，他没有告诉姜或北。后面局势还没稳定，姜或北却消失了。他疯了一般找了许久，正路过这边，决定回来一趟，没想到竟在此地碰见姜或北了。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高遇未说话，却回想起这么多日以来苦寻姜或北无果的恐惧。眼下她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他几乎要流出泪来。可是，她又是如此的冷漠，屋子里还供奉着卓府那个二世祖的牌位，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淬了毒。
高遇冷静下来，伸手替她理好发丝，道：“过去吃饭。”
“不想去。”
“你乖乖过去吃饭，吃了之后，咱们再说别的。否则，我现在就带你去官府。”
“你真是翻脸无情。”
“我就算翻脸无情，也未见得及得上你的一半。过去吃饭，别等我说第二遍。”
姜或北咽下满肚子不爽，跟在高遇身后。到了大门口，她终于忍不住，指了指自己肿起的唇瓣，道：“你确定这样过去，你二姐不会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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