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醒醒,快醒醒!”姜或北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朦胧间看见小蝶关切紧张的面容,渐渐清醒过来。是了,一路提心吊胆走着,已经数日。她们已经离旧人旧事越来越远了。方才梦中被官兵捉拿的一幕犹在眼前,但现下四周安宁平静,身下枕着的是客栈的褥子,虽然比不得卓府的用料精致,却也算是干净整洁。姜或北此刻总算有了实感,剧烈跳动的心脏平息下来,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天快亮了,你怎的没睡?”小蝶摇摇头,“今夜可能是吃多了些,不大睡得着,就眯着眼睛养养神,见姐姐你满头大汗的,这才叫醒你了。”
“是么?那你快些睡罢,等会儿又要起身赶路了,怕你路上吃不消。”姜或北看向窗外,依稀几颗星子寥落挂在树梢上,月亮只余下浅浅的亮黄色弯钩,远处时而传来几声狗吠和鸡鸣。窗户半开着。见姜或北目光落在窗户上,小蝶温言解释道:“我睡不着觉得有些燥热,便把窗户开了半扇,姐姐若是觉得冷,我这便关了。”
“不冷的。你快些睡罢。”
小蝶大约的确是困了,很快便沉入梦乡。再醒时,天光大亮,外边喧哗起来。小蝶起身,却发现姜或北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打了个激灵,迅速更衣洗漱,见镖局一行人正在大堂吃早膳,暂且放下心来,择了个人问道:“可曾看见我家姐了么?”
那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闻言道:“你家姐姐你自己不知道,倒来问起我们来了,这是什么道理?自然是没见着的。正说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这多时都不下来。”
小蝶又去客栈里外都找了一遍,竟都没见着姜或北的身影。她这时才慌了神,又急急忙忙回房间里寻,还是没有寻着。小蝶脸色惨白,忽然旁边房间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看清人之后,小蝶“腾”的一声跪下了,道:“小姐不见了,小蝶有罪。”
她面前站着那人并没有拉她起来,沉默了片刻,道:“她是自己走的,看来她已经知道你暗中和我通消息的事了。”
“小姐必定是恨我背叛了她,难怪开始就不打算带我。”小蝶流下泪来,道:“小姐孤身一人,没有依仗只怕危险重重。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我一路上并没有说错什么话,一字一句都很小心。”
那人喟叹一声:“她看起来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细腻敏感,必定是早就发现了端倪。她独自一人,走不远的,我这便派人去找。至于你,稍后会有人来安置你,你安心在此等待便是。我有要事在身,要先行一步了。”
小蝶见那人要走,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公子休怪小蝶多言,小蝶想知晓,公子此行若把小姐找回去,意欲如何安顿呢?”
高遇终于转过身来,沉声道:“待大局定下,我自会向她解释一切。”他面色坚毅,初升的日光照在脸上,极为俊美。
脚步声远去。小蝶颓然坐下,小姐内心必定厌烦了她,发现她的背叛之后,这才毅然决定不辞而别。小姐是何时觉察到的?竟然可以这般不动声色。
再说姜或北那边把自己的东西随意收拾了一下,便悄悄出门。她的确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且早已做好决定要摆脱过去的生活,去过自己平静恬淡的小日子了。姜或北起初躲在客栈,她知道高遇就在附近,必定会寻她,自己要单独行动也未必能逃脱,便打算兵行险着,在灯下黑的地方寻找机会。不想,高遇第一个搜查的就是客栈。
“原来你在这里,走吧。”说话的人是女镖师。
“去哪里?”
“你说要去哪里?我们镖局运镖还从没有在半路就走丢的道理。我既然接了,必定会安稳将你护送到目的地。我祁霞可干不出那失信之事。”女镖师唤作祁霞。
“果真?你们能护送我到这里,是我自己的原因要单方面解除约定,与你们无关。”
“多嘴什么?我只问你这一次,你若不走,我便回了。你确信你能摆脱这么多追兵?”祁霞抱臂说道。
看着祁霞英姿飒爽的模样,她决定赌一把。不能确信她百分之百可信,但左右可以试试。“我们怎么出去?”
“外边都是他的人。”祁霞拉着姜或北躲进小屋里,妙手在她脸上忙活了一阵,姜或北对镜一看,自己竟然长着一副陌生面孔,皮肤黢黑,眉毛短粗,胡子零星几根,活脱脱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模样。她另找了一件镖师的衣服让姜或北换上,混入镖师队伍之中,竟也没人看出什么端倪。
若高遇本人还在此地,或可有机会发现,但他已离开,手底下的人,对姜或北并没有那么熟悉。镖局的人装模做样找了一阵,待高遇的人一走,便打道回府。祁霞把姜或北安插在队伍里,在回程的一个小城把姜或北留下了。姜或北恢复了女儿样貌,只是留着祁霞赠与的药膏,每日抹在脸上,看起来皮肤粗糙泛黄,乍一看很难将这个村妇模样的人与姜或北联系起来。
姜或北在此地置办了一个小院子,自称是外地来此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早已举家搬离,自己无处可去,便在此地安顿下来。她置办的院子拢共就三间房子,不大,胜在安全,就在衙门附近,而且与此地捕快的房子毗邻。捕快夫人是个热心人,见姜或北姑娘家家的,独自一人,时常找她过去说说话,时不时送些吃食,一来二去熟络起来了。
这日捕快夫人吴嫂又端了吃食过来,捕快平日里忙,午间一般不回家吃饭的。捕快夫人便与姜或北拼作一桌,自己带两个菜,姜或北再下厨炒一两个小菜,两人说说笑笑一起吃饭,日子悠哉乐哉的,好不畅快。
“都是新鲜的活鱼,我家那口子早上当差时从渡口边买回来的。你尝尝看。”吴嫂给姜或北盛了一碗,乳白色的汤汁熬得极好,连鱼骨头都化在里头了。光是看着这色泽,就知道必定好喝。姜或北感激地接过来,才放到嘴边,突然泛起一股恶心感。她连忙放下碗,跑到一旁,却没吐出什么。
吴嫂跟过来轻抚她的背,道:“这是怎么了?是我做的汤不合胃口吗?”
“没有,吴嫂,可能是我昨晚贪凉,受了风寒。今日肠胃有些不适。”
“可我看你这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不然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罢。”
“不必了,吴嫂,我身体好着呢。”姜或北应道。
吴嫂见状,也不再勉强,转而却说起另外一件事。“你看着年纪不大,可曾说亲了没?是这样的,我有个远房兄弟,还没成亲,我看着你们挺般配的。你若是没说亲事,不如我替你们俩说合说合,正正好凑一对儿。你看如何?不过就是他现在没在这边,等到除夕后面一些日子,他便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姜或北没有这个打算,于是她拿出了自己一早就想好的说辞,道:“谢嫂子想着我,只不过我这身份尴尬。我一直没说,其实我是成过亲的,只不过我那夫君已经去了,余下我一个人,婆家容不下我,这才不得已前来投靠亲戚。”
“原是个苦命孩子,以后吴嫂罩着你,你就放心吧。要是有谁敢欺负你,就告诉你姐夫,自然帮你解决了。”
“谢谢吴嫂。”姜或北说道。
只是吴嫂那边便不再提起远方兄弟之事,只因那兄弟还是个未婚的,虽年纪比姜或北长了些,但也是读书人。这身份上,到底是有些不匹配了。
姜或北本就是拿这个做借口,见吴嫂不再提,也是松了一口气。第二日她便去订做了个牌位,上书亡夫两个字,并不写名字。毕竟卓府倾覆,说不得牵连到她,要是引得别人怀疑就不好了。她把牌位摆在屋里,只是为了坐实自己寡妇的身份。
第二日,吴嫂过来约她去看衣服料子。天气冷了,需要着手给捕快做两件新袄子了,以及吴嫂又有了身孕,趁着天气还不冻手,吴嫂准备给新生儿准备一些衣物。两人选了些合适的,挑好让掌柜的送至家中。吴嫂让姜或北陪着再去医馆请个平安脉,大夫开了个安胎药的房子。吴嫂想起来姜或北昨日身体不适,劝姜或北也一并请个脉。“既都来了,请个脉也不费什么周折。”吴嫂劝道。
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拒绝,姜或北已经被吴嫂按在椅子上。大夫凝神给她请脉,随即微微一愣,打量着姜或北,道:“这位姑娘的夫婿呢?”
姜或北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道:“大夫,可是我身子有什么问题?”
“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你已有身孕在身,怎么未见你夫婿陪着你来?”
“什么?”姜或北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从前在卓府是日日盼着自己能有个孩子傍身,好让自己在那富贵迷人眼的卓府立足下来,挣一个安安分分的日子。然后孩子总是不来,她便总是忧心。后来想了那假孕的法子,更是日日担忧自己被戳穿。眼下形势变了,她觉得日子正朝着大好的方向前进,这个孩子却出现了。
按大夫说的日子算算,孩子是早就在腹中了。可那时,卓府请的大夫也时常替她诊脉,竟没发现她已经真怀孕了吗?还是说,是高遇故意隐瞒?是了,他或许从不打算与她有孩子。这样一段不清不白的关系。
可眼下,孩子来了。
“大夫,这孩子若是不想要,可否替我想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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