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向聿推荐的面馆确实很不错，人贼多，单单外边排队的就能凑出两三桌麻将了。店里伙计飞速收拾着杂乱油渍的方桌，抽出空来问她们，“堂食还是打包呢？堂食的话估计得等会儿，打包的话能马上做好带走。”
随向聿说，“在店里吃。”
店里伙计把擦好的抹布团成一块塞进了宽大的前兜里，“行，那先排队，左边有凳子能坐。”
面馆灶间的火烧得滚烫，大锅沸腾，边缘结着褐色的油痂，碱水面咕噜咕噜滚动。四角木桌泛着常年累积下来抹除不掉的油光，顶上风扇用力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儿。
时野四周扫了一眼，沉默着扯了扯黏在后背上湿热的衣服，夹杂在这乱糟糟的哄闹环境，她突然有些烦躁，搁这儿能吃进去个鬼。
跑堂的小伙儿跟条游鱼一样，端着托盘在拥挤的空间里闪转腾挪，“嗬，您的牛肉面！”送完后，他一扭身，险些撞上了正要起身的时野，抬高了嗓子喊，“小心点。”
时野低头看了看蹭到油花的衣袖，又看了眼已经跑走的服务员，一股火气连同那股闷热蒸腾在她的脑瓜里。
她彻底黑了脸，正想发作的时候，随向聿在一旁递过了湿巾，“是不是蹭到衣服了？擦一擦，”她估计等得也有点耐不住了，确实是太热太闷了，她想了想，说，“这儿人太多了，不介意的话打包去我那儿吃吧。”
随向聿站起身，又补充，“很近。”
时野那点火气被压了下去，“好。”
打包的确就快多了，随向聿的住处也确实很近，就隔壁一条街的居民楼。房子在六楼，有电梯，大门还贴着褪色的大红对联。
“房子有点小，直接穿鞋进来吧。”随向聿抬手摁开了灯光。
时野跟在后面走进了屋里，莫名觉得那股子火气和闷热都跑没了一半。屋子确实不大，但干净简单。抵住墙角的灰色软沙发，百叶窗边立着的小型书柜，还有矮矮正正的四角茶几，圆滚滚的桌腿大叉四方。
随向聿把两碗面放在茶几上，走进了厨房，找了两双筷子，“有一双筷子我没用过，你用吧。”
“你自己一个人住？”时野也学着随向聿盘腿坐在了地板上。
随向聿从沙发上抽了个坐垫递给她，“垫在下面，地板凉，”说完，才回答她的话，“嗯，自己一个。”
放好坐垫后，时野调整了下坐姿，“你不是本地人啊？”
随向聿笑了笑，“不是，但在这儿待了很多年。”
时野点点头。
面馆打包时装了一小盒辣椒酱，随向聿舀了小半勺出来，“有点辣，你要不要试下？”
“来点。”时野将那小搓辣椒酱匀开了，搅着面条吃了一口，“还行，不算很辣。”
“不辣吗，多来一点？”随向聿有点惊讶，抬头看她。
“来。”等时野吃完两口后，就知道自个是在作死了，那点辣劲慢悠悠地冲上来了，她偏过头咳了一声，“靠，这辣椒厉害，是在我胃里转一圈才浮上来的吧。”
随向聿被她逗笑了，夹在筷子的面条又打滑落回了碗里。
剩下半碗时，时野实在塞不进去了，肚子撑得要命。随向聿倒了杯柠檬水，放到了她手边。
时野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随口问道，“在公司待着还习惯吗？”
“还行，”随向聿想了想，又笑着说，“设备很好。”
“你平时是在家里直播的？”时野问。
随向聿看了看她，瞅到了她眼底的那点好奇，犹疑着问，“对，你……要看看吗？”
时野站了起来，“看看。”
随向聿直播的房间装修很完善，除了基本的电竞桌椅，后面靠墙处还安放了装饰展示柜，规整齐全的方格摆放了各式各样的英雄游戏模型。
时野走过去，细细看了看，“这玩意儿还挺好看的，这么多，挺费钱的吧？”
“有些是商家送的，有些是自己网上买的，不贵。”随向聿说。
柜子最下面放着一个奖杯，时野蹲下来仔细瞅了两眼。
随向聿在一旁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是之前参加比赛获奖的，一个小型比赛。”
时野就蹲着的姿势仰头看她，笑着调侃，“不错啊，随主播，赏金猎人。”
随向聿笑了笑。
从房间出来后，时野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再待下去也不合适，她看向随向聿，“我先回去了吧，今天谢谢你了。”
“我送你下去。”
街道之间距离不远，两三分钟的时间，随向聿看时野上了车，说，“回去路上慢点。”
时野看着她的脸，心里跟被人拿羽毛挠了一下发痒，“好。”
一条鱼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脾气还忒好。
怎么看怎么合胃口。
周一开完例会后，时野回了办公室，正好瞅见詹沐林在茶水间磨咖啡，她犹豫了下，叫詹沐林去一趟十七楼的UNR网络。
詹沐林感到不解。
时野说，“你跟运营组的边组长一块儿去，顺便给随向聿送杯咖啡。”
詹沐林瞪大了眼，“靠，我去啊？咖啡呢？”
时野指了指她刚磨好的咖啡豆粉，笑着说，“辛苦了，小詹助理。”
詹沐林瞪大了眼，嗥了一嗓子，“毛病啊，我就剩这么一小袋才刚磨完，你就闻着味道来了！”
边组长得知詹助理要一块儿过去的时候，还有些惊讶，笑呵呵的模样打听，“詹助理，我这是上去调衬工作，您这是？”
詹沐林悠哉哉地晃了晃自己手中提着的咖啡，态度温和，“这不，时总嘱咐的，给随向聿送杯咖啡。”
边组长愣了一瞬，压低了声音问，“时总认识随向聿呢？”
詹沐林仍是笑眯眯的模样，轻飘飘的俩字，“是啊。”
詹沐林个老狐狸哪能不摸准时野肚子里的那点弯弯绕绕，送咖啡只是噱头罢了，要的是表明随向聿是时总这边儿的人，别给咱看低。
分配产品设制，剔头除肉瓜分完了，剩下边角料才给随向聿，数据分析自然不好看。
甭管一个主播的粉丝有多铁。轮配到的产品预制售卖是折扣点标配最差的，设计款式也是箍着低档级的，‘卡位流量’＋‘盾形品类’，控不住消费者的兴奋点、弹性点，再铁的粉丝也冲不起劲下手买。
好歹也算私底下有交集，时野这次出手，詹沐林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詹沐林敲开了门，瞧着随向聿正在直播，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咖啡，示意让人出来。
随向聿有些惊讶，掩掉麦克风，站了起来。
“刚好路过，想着上来看看，犒劳犒劳你。”詹沐林站在侧边安全距离外，确保自己不会入镜，看了眼随向聿直播的内容，哟了一声，“你玩儿打野这么溜呢。”
随向聿笑了下，“还好，你也玩这游戏？”
“我太菜了，改天你带带我，”詹沐林说完，往后退了两步，“你先忙着吧，我走了。”
随向聿笑着应了声好，又礼貌地道了声谢。
半个时辰后，专属合作主播的工作群响了。
奶冻公主在群里喊了，不乐意，凭什么无缘无故要突然变更分配？
缘由在于边组长最新发出的通知里，属于她的独一份儿给扯开抹匀了。L&M这边给卡着定制产品了，折扣点也给提了零点八，独属于个人的权益没了，这变相着是要压低她的引导成交金额占比。
边组长眯了眯耷拉的半截眼皮，他不知道颜以芮之前是跟广告部哪位大神搭上的关系，但靠位有分高低上下，随向聿身后那是什么人，时野，L&M的金字招牌。
冲这，奶冻公主嗥成奶牛公主，都没法儿。
边组长上来时，大伙儿看到了；詹助理进了随向聿的房间，木以晔看到了。下了播后，木以晔跑过来，胳膊支着椅背，好奇地打听，“刚刚有人找你啊？”
随向聿点头，简单道，“认识的一个前辈。”
“我看边组长跟她走一块儿，态度还挺客气的，”木以晔摸了摸下巴，“你这个前辈是不是公司里的什么领导？”
话问到这个份上了，随向聿便说，“总监助理。”
“啊？总监？”木以晔来了兴致，压低声音神秘地问，“你认识这公司的总监啊？”
随向聿不好细说，只好打岔，“我刚说的是总监助理，你喝咖啡吗？”
“总监助理也很高级啊，改天引荐一下，我也认识认识，”木以晔说，“喝啊。”
随向聿收拾桌面，“还有一包糖，你要加进咖啡里吗？”
“别都加，齁甜，”木以晔凑过去，“哎哎，我自己来吧，你那抖太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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