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蹊跷

易琛带着梁淮连着两日急奔,终于在第三日清晨进了肃州地界,这一路都是山,少有人烟,直到远远望见城门时,才见沿路有了歇脚的茶棚。

俩人放缓了速度,梁淮率先下马,从腰间掏出碎银递给店家,吩咐备下热茶和吃食,转身找了一处靠里的桌子,拿衣袖将桌面抹干净。

易琛待梁淮收拾妥当也下了马,几步迈到桌前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不禁皱眉。

梁淮见状以为茶水有异,刚想起身却被按住,易琛将碗中茶水喝干净,才说道:“无事,就是觉得生涩难喝罢了。”

“那定是比不上府里的,只能委屈王爷了。”梁淮放下心来,眉头也舒展了,“王爷先坐着,等下进了城就有客栈了,到时开间上房,也能好好歇歇。”

“先不进城。”易琛顿了一顿,似有后话。

梁淮跟了易琛多年,立马就猜到了主子心思,于是试探性地开口:“王爷真的要等于大人?”

“他那日说让本王等他三日,姑且信他一回。”易琛转着茶碗,“就等到晚上吧。”

经营茶棚的店家久经风霜,也见惯了各色人马,所以一般并不多言,但今日的这俩人看起来确实奇怪,尤其是那背朝大路坐着的一人,看衣着打扮像是个寻常百姓,但周身气度又令人隐隐生畏。这人的嘴巴似乎格外挑剔,接连要了好几种吃食,好像对每一种都不甚满意,但又偏偏坐着不肯走。

月上树梢时,店家终于忍不住了,走到俩人面前,“两位爷,小的这儿要打烊了,两位爷可是喝好了?”

梁淮也不敢搭话,转头去看易琛,只见易琛慢悠悠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说道:“今夜耽误店家事了,委实过意不去,一点心意还望笑纳,再给行个方便,让我们多坐些时候。”

寻常路间铺子,能赚几个碎银已是老天爷开眼,那店家如今见了这么一锭银子,更是直接把易琛当老天爷转世下凡了,当即转身给添了壶热茶,又拿出几盘子点心奉上,甚至还给点了一个灯笼拿来。

梁淮瞠目结舌,只能埋头喝茶,他狼吞虎咽吃了几块点心,算是勉强填了肚子。

时过子时,易琛终于站起身来,他走出茶棚,朝着来路望了一眼,转身示意梁淮上路,“走吧,进城。”

半夜进城,守城的侍卫都还在打盹,拿眼一扫便草草放了行。入城后梁淮即刻去寻了客栈,那客栈也是奇怪,遇上投宿的客人却爱答不理,梁淮给了两倍的银子,才勉强腾出一间上房。

易琛这一晚睡得不踏实,梦里全是林间刀光剑影,于小连染血的脸反复出现。窗外才响过五更的棒子,他就起身了,冷汗将内袍湿了个彻底。

这真是中邪了!他心道,都怪于小连行事不知分寸,区区一个镇司使,连四品都够不上,在他面前却没有半分收敛,这才害得他连做梦也不得安生,好似那些癖好特别的宦官一般。

纯纯武夫做派!

易琛披着袍子坐在窗边,捱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终是耐不住了,起身推开了门。

四下一片寂静,唯大堂内掌着一盏油灯,灯边的桌前还坐了个人,易琛不经意地抬眼扫去,顿时惊得怔在原地——那人的脸方才才在梦里见过,不过半个时辰,竟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眼前。

于小连正闷头扒饭,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呦,王爷早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易琛步至桌前坐下。

“你们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到了那间茶棚,店家把你们等了一天还给了一锭银子的事情当趣闻说给我听,我当即就猜到是你们了。进城之后就属这家客栈最近又最大,我猜你们不会走远,大概率便是这家了。”于小连把桌上的小菜往易琛身前推了推,“我说王爷,那可是一锭银子,能买多少酒肉啊,你若是嫌银子烫手你给我,这么花出去我都替你心疼。”

“无端操心。”易琛拿过壶给自己倒了碗水,想了想又给于小连添了一碗,“你还好?”

“嗯?什么好不好?”于小连嘴里塞了饭,说起话来声音发闷,“你说山匪吗?区区山匪而已,怎可能是我的对手。”

易琛就着油灯的光将人细细打量了番,那件从他身上扒下来的衣袍脏破不堪,衣襟和前胸处各有好几处撕裂,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场恶斗。“等会梁淮起来,我让他也给你开个房,你吃完了先去我屋里。”

“去你屋里……干嘛?”于小连嚼饭的动作一滞,脑子顿时不灵光了,面颊开始莫名发烫,心跳的比打山匪时还快。

“换身衣服,你想干嘛?”易琛神色如常,偏头看他,“你若用的惯冷水,我屋里有水可以泡澡。”

深秋寒意渐浓,凉风刮过城门,守城的侍卫从梦中惊醒,依稀记起昨夜有人入城,那人的文牒上似是写了“恭亲王”三个字。侍卫大骂一声,登时一跃而起,飞身上马直奔州府府邸。

肃州州府仲相文才晨起,就得知恭亲王连夜进城的消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抄起马靴朝着报信的侍卫扔去,“混账东西!现在才报!”

那侍卫也不敢躲,白白挨了一下,哆嗦着身子回道:“小的……小的过来时已安排了手下挨个客栈打探,要是发现有半夜投宿的,那必定是恭亲王不假了。”

正说着,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报了城门附近一家客栈的名字。仲相文听了也不敢再耽搁,急忙踏上靴子出门了。

客栈里,于小连泡了个冷水澡,一身燥热才得以舒缓。他起身寻衣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衣物早在与山匪搏斗时就没了影,现下哪里还有可以替换的衣服!他尴尬地四下张望,寻了半天也只看见几件易琛的长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捞过一件罩在了身上。

论身形,于小连同易琛相差无几,因而这长袍穿在于小连身上也算合身。他系好腰带出门,抬眼就见易琛抱臂立于门口,见他出来面色当即沉了下去。

“别、别生气啊,你听我说——”于小连感觉才压下去的燥热又上来了,心道这冷水澡是白洗了,“你非让我换衣服,可我随身带的衣物在和那帮山匪周旋的时候就掉了,我真没衣服可换。眼下就当我借你的,我等会就去街上置办一套,回来马上脱下还你。”

“无妨,穿着吧。”易琛话锋一转,“肃州州府仲相文来了。”

“仲相文?”于小连闻言立马警惕起来,“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应是店家报信。”易琛引着他朝客栈大堂走,“梁淮在应付他,仲相文这人你可熟悉?”

“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时他在妘老将军麾下做副都头,我去营中送信时与他说过几句话,不过这么些年过去应当是记不得了。”于小连一边回忆着一边低头整理衣领,心里直骂这王公贵族的行头复杂难穿,断不如他那粗布麻衣来的舒服。

易琛盯了半晌,忽然顿住脚步,一把掰过于小连的肩膀,几下就将那衣领整得服服帖帖。

“我……”于小连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想破了脑袋憋出一句话,“你这衣服难穿。”

俩人来到客栈大堂,果然看到五六个官差模样的人在同梁淮说话,为首的是个面色黝黑的汉子,那汉子看见易琛和于小连走来立马咧开了嘴,大步上前毕恭毕敬地行礼道:“下官肃州州府仲相文参见王爷,王爷既来了肃州,还请劳驾移步下官府上,这客栈条件简陋,恐怠慢了王爷千金之躯。”

只是,这仲相文不知是睡昏了头还是当真不认得,竟把穿着易琛衣服的于小连认成了恭亲王,“咣叽”一声跪下去,却是生生拜错了主子。

好在易琛反应迅速,立马说道:“多谢仲大人好意,王爷昨夜染了风寒,今早嗓子说不得话,眼下我们回去收拾些东西,还请仲大人稍等片刻。”说罢冲着梁淮递了个眼色。

梁淮当即心领神会,跨步过来扶住于小连,“王爷身体抱恙,该多休息才是。”

我休息你大爷!于小连在心里大骂,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可光着身子出来。

三人避开人群,梁淮笑嘻嘻地拍手称赞,“王爷好计谋,王爷怎猜到那仲相文不认得您?”

“碰巧而已。”易琛没有解释,转而望向于小连,“这人有蹊跷。”

“何蹊跷?仲相文鲜少去易都,不认识你也是正常,他看衣识人更不算错,不过是没认出我罢了。”于小连认定了易琛在耍他,语气变得不客气起来,“大鄢百姓有千万之多,还非得人人都认识你这个王爷才不蹊跷?我若不是在侍皇司当差,哪能知道你长什么模样。”

易琛睨他一眼,“于小连,你的脑子呢?仲相文乃一州州府,就算真的不认识我,也断不会这般鲁莽行事。你说你少时便见过他,那时他就已是军中副都头,而今日这个仲相文呢,一脸的地痞流氓之相,哪里像个军中出来的样子?”

于小连闻言顿住脚步,“你的意思是……”

“进屋说。”易琛拉了俩人进屋,快速掩上门窗,走到桌前铺开一张信笺,“若我猜得不假,这个仲相文应当是个冒牌货,眼下得尽快把这消息传出去。仲相文的府邸还是要去的,他既诚心邀请了,正好借此机会去探探虚实。”

“假的还去?”于小连惊道:“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易琛蹙眉看他,“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这张嘴,能不能老实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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