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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演，柳出岫可没怕过谁。他二十多年不务正业事儿没干成过一件，戏班子唱的戏却没落下一场。
不就演一个天真无邪的小跟班吗，这有什么难的！
这一天大早，除了厌烦公鸡打鸣催命似地喊他起床，一切开始的还算顺利。
他睡眼惺忪挪到井边，费力吧唧地打了盆水，穿过晨风微凉的院子，端到陆远辞门口。
既然是贴心的小跟班，大清早就该给少爷打水洗脸。想他还在柳家当二少爷的时候，每天不就是靠着一盆温水洗脸才能摆脱睡意爬起来出去浪吗。
推己及人，陆远辞一定也吃这一套。
柳出岫信心满满地敲开陆远辞的房门，屈尊降贵地端上脸盆，等着“少爷”的感激涕零。
门后一张俊脸毫无半分初醒的困倦，似乎早已醒了多时，垂眸落下目光的时候，不由皱起了眉头。
柳出岫当场就想跳脚。
少爷我给你端脸盆，你给我脸色看？
信不信我把盆扣你脑门上让你洗个澡？！
柳出岫头一遭在护卫面前体会了一把敢怒不敢言，心里憋闷，端着盆站在瑟瑟冷风中打了个哆嗦。
有点冷，降温了？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已是入冬的时节，他打的这盆水，算得上冰了。
这不是要给人洗脸提神，是给人刮脸皮呢。
柳出岫也蹙着眉愣在原地，端着盆的手抖了抖，嘴里挤出一句并不真诚的歉意：“水太冷，我给少爷烧热水去。”
随即就打算扬手倒了这盆让他难堪的冰水。
谁知水还没泼出去，陆远辞就已经抬手接过盆，叹息似地冲他摇了摇头。
“不必了，你别烧了厨房就行。”
柳出岫：“……”
不愧是他看上的美人，果然对他不假辞色！
以前的柳出岫只醉心这一款美人，现在的柳出岫……
“阿嚏！”
柳出岫以一个喷嚏成功换来了一个闭门羹。陆远辞单手托着盆，滴水不洒的一个转身关门谢客，留下柳出岫独自在风中瑟瑟发抖。
柳出岫：“……”
这戏唱不下去了。
以前柳出岫花团锦簇众心捧月的时候，就爱美人高傲冷艳对他爱答不理，他觉得有情趣。美人越是难追，他越是有充分的理由兴师动众嬉笑怒骂着追逐那高岭之花。
如今人走茶凉，他一个人在初冬的寒风中尝到了被冷落的滋味。
往事历历在目，柳出岫回顾一番，发现陆远辞从来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他送礼送金拉着人走东走西，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或许是久未衣衫单薄的吹冷风，柳出岫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甚至有点傻。这么多年来，虽然总有人在背后笑话讥讽他傻，但从前的他无论做了多少荒唐事，都不会承认自己傻。这一回大约真是病了一遭坏了脑子，竟肯在心里默默认了。
柳出岫杵在破败老旧的院子里发了会儿呆，便踱回屋换厚衣裳。
开门，柳出岫不由重新打量如今的落脚处，得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寒碜。
老旧的院落，家徒四壁的里屋，只有简单的桌椅作为家具，并没有柜子存放衣物。他自己拿来换洗的衣服正歪歪斜斜叠在枕边，是他自己叠，自己放的。
柳出岫弯腰取衣服的时候，左手无意中从枕头边摸到了一枚圆滚滚的玩意儿。
定睛一看，是一颗珍珠。
柳出岫：“！”
他记得这颗珍珠，是他上山打蛇时候捡到的。整个山头能随手丢出珍珠，还能一发击中蛇七寸要害的，除了陆远辞没有别人。这当然是陆远辞丢的珍珠。
柳出岫：“……嗯？”
思路清奇的柳家二少爷，突然生出了一个令人愉快的猜想，彻底推翻了自己前一刻的反省。
这是我送他的礼物。
他竟然随身贴身带着？
他果然对我有意！
哈哈！
想象力给了柳出岫勇气，他突然就不孤单不无助不害怕了。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孤苦飘零，他明明是和两情相悦的美人护卫携手在当一对亡命鸳鸯！
独自一人困在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是一个大写的惨字，但与心悦之人一道就不同了，这是浪迹天涯，再不济也算是退隐江湖！
凄美，太凄美了！
洒脱，太洒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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