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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别院人心惶惶，连院子里豢养的家禽这几日都因为缺食少粮，丧气着个脸，唯有柳出岫一丁点儿也不上心，被子兜头吃了就睡，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今夜他怎么也睡不着，抱着蚕丝软被在柔软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是在忧心不可知的将来？还是在意当前难测的处境？
都不是。
他睡不着，只是因为白天睡得实在太多了。
“闷死少爷我了！”半夜，柳出岫一脚踹开被子，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衣就往外头走。
夜深人静，仆从都睡下了，守门的护卫打着瞌睡。亲眼见到护卫如此懈怠的模样，柳出岫才真信了自己老爹出了事，顾不得管家了。若是他老爹还在，哪个看大门的敢打瞌睡？
他摸了摸心口，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难受，有一点，但不多。
他无法想象自家老爹颓丧认输的丑态，也不相信自家亲哥会放任老爹自生自灭。
他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一两天了，从小到大贺寿时都得闹上一回，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吧？
应该没事的吧？
就是有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边跺着步子边自言自语一路碎碎念着往外走：“你们背地里都说我没出息，不像我爹，我这不挺像的嘛。没心没肺，不就是我爹才养的出的儿子嘛。”
自家的别家的闹得再离谱又怎么样？
大风大浪只要不刮到他的小院，只要不扇到他脸上，就根本不关他事。
老仆苦口婆心劝他懂点事？
他还不够懂事？
“我哥我爹那一箩筐血淋淋的江湖事我管的来？”
他们都看不上我，我出面能做什么？我能劝架不成？
他们的对错我搞不懂，我去瞎掺和才是添乱。
柳出岫撇撇嘴，嘀咕着，“我又不傻。”
“趁着刀子还没落到我头上，我得使劲地玩，谁都别拦着！”
不傻的柳家二少爷就这么啰啰嗦嗦走到了后门，脚步是越发轻快。他觉得自己走了趟所谓的江湖，是越来越聪明了，他望着今夜无边的月色，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登高赏月。
赏月，自然要有美酒佳人，美酒还是其次，尤其是佳人缺一不可，他可不想孤身一人惨兮兮地把酒望天。那不是他干的出来的事情，比较像是他哥那类人孤高的消遣。
深更半夜他来了劲儿，开开心心去厨房偷了自家的酒，喝得红着个脸笑嘻嘻就往外走，“找人出去玩儿喽~”
这么想着，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梦，脸上红晕更浓。
“我的护卫去哪儿了呢？”
自他安全回家，他这位护卫就跟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
他是很想满城贴告示找人，连画像他都连夜画好了，在画像四角还剪了金箔贴满了对方最喜欢的金子造型，非把张悬赏令弄得金灿灿的才肯满足。交给府里下人的时候，人问他。
“少爷，您这是画了个财神爷？要招财吗？”
“找人，这是找人的告示，你们帮我贴出去，全城都贴上。重重有赏！”
“好好好，都听少爷的。”
或许是柳出岫这趟出门的经历真让他长了些见识。他从对方连声应承的语气里听出了敷衍。他当时就顿悟了：今时不同往日，这些人不会再替他办事了。
果然，而后没过几天，他就在厨房的灶台下看到了被撕碎的画纸一角，贴着金箔的部分早就不翼而飞，留下的只剩残破。换做以前的他，见到自己的画被人偷偷烧了，定会当即跳脚大发雷霆，但现如今的他，只觉得唏嘘。
狗子跟他这么多年，从来不是心甘情愿。他依从的是柳家，屈服的是柳家的权势。其他人通通都是如此，现在柳家出事了，没了老爹的威慑，他们对自己态度起了变化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抱着双臂独自站在热乎乎的灶台旁，莫名觉得有那么点儿冷。
蓦地，他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名字，“不！有人不一样。”
他的护卫陆远辞！
柳出岫嘴角忍不住挂上一个笑。
他是柳出岫的时候，陆远辞对他的态度就与旁人不同，而他成了无依无靠的柳儿的时候，陆远辞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任何变化。不如说，好像变温柔了一点？
他懂了。
陆远辞看他时，一定是刨去了他柳出岫的身家背景，直接看到了他的灵魂！
然后，然后就变得温柔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对方这次终于看上自己了！
看上的不是柳家的二少爷柳出岫，而是他，原原本本的他！
这回不会搞错。
一定不会错！
喝多了的柳出岫心花怒放，提了一口气，简直要飘飘然飞上天。
这几天百无聊赖时他就仔仔细细追忆过了自己的人生。想来想去还是跟护卫“走南闯北”的体验最新鲜最刺激。每每回想都让人心潮澎湃。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
在后院蹦蹦哒哒陷入妄想的柳少爷被一道疾掠而过的白光晃了眼，他本能地向后躲闪，差点一个踉跄摔个屁股开花。他摸了摸险些被削掉一半的鼻子，好心情被削去一大截，小心翼翼地回头，盯着从天而降的“凶器”。
凶器是一柄飞刀，正钉着一张纸插在门板上。那张纸他可太熟悉了，正是他用来寻找护卫的告示。
这是什么意思？
刀，插着画？
柳出岫定睛一瞧，刀尖插入的位置还写了他的名字，柳出岫三个字正叠在他画中人的心口上。
美酒醉人，本就不怎么聪明的柳家少爷仍沉浸在自己与美人两情相悦的美梦里，撞上这份杀气十足的恐吓，又悟了。
刀尖刺在心口。
而他的名字叠着对方的画像。
一箭穿心。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呀？
这是一封表白。
江湖人嘛，表白总是杀气腾腾一些，但意思是淳朴的，一目了然。
这不就是在说：你在我的心尖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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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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