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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马原本走得轻松,谁想林初晓一个不留神踩到了圆滚滚的石头,脚崴了。
她痛苦地叫了一声,蹲下来捂着脚走不动了。艾力回头看她,赶紧上前来,蹲下身紧张地检查她的脚,“怎么了?”
林初晓咬着牙说:“没留神,脚崴了。”这也不能怪她,山坡上本来就不平坦,坑坑洼洼乱石成堆,她没走习惯山路,对路况也不了解。
艾力心里着急,看着林初晓渐渐红肿的脚踝束手无策,他没什么受伤经验,就算有,也是别人给他治疗,
“我背你吧。”转身把后背留给林初晓,等着对方靠上来。
“先等一下,你能帮我捂着眼睛吗?”林初晓忍着疼说。
“捂眼睛?”他疑惑地转身,“脚受伤了还不能看吗?”这是什么新鲜的理论。
“哎呀!你捂着就是了!”林初晓急了,
艾力起身绕道她身后,细长的手指并拢,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你抖什么?”林初晓无语得说,艾力的手在她眼前不停的轻微震颤着,弄得她的睫毛痒痒的。
“没有啊。”艾力底气不是很足,他从来没碰过一个女生的脸,所以现在也不敢贴上去。
林初晓伸手把他悬空的手按了下去,让他的掌心覆盖在她的眼睑上,总算舒服了。
艾力看着林初晓摸索着自己受伤的脚踝,一只手固定,另一只手握着受伤部位的下端,她犹豫了几秒,然后像下定决心似的猛地一使劲,一声闷闷的咔嗒声传来,林初晓惨叫一声,然后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艾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对林初晓很敬佩,同时又很心疼。他自责自己没学点应急处理的方法,还得让林初晓自己动手。
医生医治别人很容易,因为疼痛和恐惧的来源不是同一体。病人把自己交给医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恐惧就会减小。
而医生因为疼痛不产生在自己身上,才能毫无顾忌地做手术。
可是林初晓这样,是明知道自己会痛,但还是要用力去把那一点错位的部位旋正。
真坚强,艾力心想,兽医都这么生猛吗?
他已经彻底对林初晓改观了,她不是那种在城市里养尊处优的孩子,她坚强的意志可以让她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生存。
艾力把手放了下来,背对着蹲在林初晓身前,也不征求林初晓同意,抓着她的两只手放在自已肩膀上,两只手握成拳头,搂着她的腿站起身来。
“谢谢。”林初晓声音小小的,只有艾力听得见。
艾力像打了鸡血一般,走在山坡上如履平地,不一会儿就翻过了山,看到了远处的羊群,那是最末尾的一家牧民。
翻过了山,到了平地就可以去骑马了,艾力把林初晓送上马,自己坐在林初晓背后,快马加鞭赶上阿尔坦一家。
他的车因为不能翻山停在了山脚下,此时唯一的代步工具就只剩下马了。
追风自从被林初晓骑过之后,终于不高冷了,好像恢复了记忆一般,想起来自己是匹人养的马了,艾力骑它也不反抗,要知道艾力第一次从夏槿那里牵它的时候,它死活都不让艾力骑,好不容易坐上马背了,又被它几个高抬腿颠下来,摔得稀里糊涂。
从此艾力再也不敢骑它,只敢牵出去吃吃草,溜溜弯,让它去找小母马聊聊天,心情好了,还会往艾力身上蹭两下。
马穿过成群结队的羊群,林初晓看到滚滚欢欣鼓舞地从老远的地方跑过来迎接他们,她心想艾力这人挺有福气,有这么多忠心的小动物守护着他。
没想到滚滚是冲着她来的,看也没看艾力一眼,只对着她汪汪地叫。这几天的相处,林初晓常常给它投喂小零食,这就变心啦?
“死狗,你主子在这儿呢!”艾力破防了,急得大喊着骂它,气不打一出来。滚滚看艾力生气了,赶紧又冲着它汪汪几声,讨好的发出嘤嘤的声音。
“现在没用了。”艾力生气地说道。
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变成散漫的踱步,已经追上阿尔坦的羊群了,他骑着摩托车在前面穿梭,夏槿骑在一只骆驼上,摇摇晃晃很悠闲的样子,看到艾力朝她过来,喜出望外地说:“呀!追风肯让人骑啦!”
“它终于接受你了。”夏槿感叹道。
自从萨伊拉嫁去河北,追风就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再也不肯亲近人,刚开始那段时间,甚至连草都不吃,饿得皮包骨。
夏槿好说歹说地劝它,和它解释,让萨伊拉给它通电话,它才慢慢开始吃东西,但还是不亲人。
就好像,它不再信任人了。
萨伊拉去世的那天,草原下了一场暴雨,追风站在雨里淋了一个小时的雨,不论夏槿怎么拽和拉,它都一动不动。
夏槿只好撑着伞陪它,雨打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夏槿瞥见追风的眼下有娟娟的水流下来,她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艾力勒马,把林初晓从马上抱了下来。
“哎呀,初晓怎么了?”夏槿连忙停住骆驼,翻身下来查看林初晓的伤势。
那脚肿得有三厘米高,好在扭到的地方已经调正了,肿胀还需要点时间消退。
夏槿拿来绷带把林初晓的脚踝包扎好,适当的加压能缓解肿胀,减少感染。
“你自己正的骨?”夏槿问。
林初晓点了点头。
夏槿转头看了眼艾力,摇了摇头说:“我这外甥人长得帅,可惜不靠谱,还让人女孩子受伤了。”
外甥?林初晓才知道艾力和夏槿是外甥和姨妈的关系,那就是说,夏槿和萨伊拉是亲姐妹吗?
“师傅,那你也是哈萨克人?”林初晓怯怯地问。
“我不是,我是汉人。”夏槿一边收拾着急救药箱,一边说。
“那你和萨伊拉是姐妹吗?”林初晓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感到很好奇,她想搞清楚这几个人的关系。
夏槿停下了手,说:“我是艾力外公外婆收养的孤儿,和阿尔坦、萨伊拉一起长大,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都把我当大姐。”
“我刚来的时候,萨伊拉还在妈妈怀里吃奶,阿尔坦刚会走路呢。你看,现在长成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了。”她指了指远处的阿尔坦,他正一脸严肃的赶着羊,竖起的眉毛让人觉得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生气。
林初晓想问为什么是一起长大的,阿尔坦脾气那么差?但终于还是忍耐了下来,性格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呢。他的父母能收留一个孤儿,而他却唯利是图,为了儿子能寻个职位孤立林初晓。
“你别看他那样,当初萨伊拉和艾力爸爸能在一起,还是他撮合的呢。”
“不过也奇怪,艾力爸爸追萨伊拉的时候他不赞成,经常凶着脸把人家挡外边儿,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反倒当起月老牵红线了。”
说着,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抬头望望天,表情也凝重了许多,“也不知道她怎么样,就这样走了,艾力还那么小,我们也都在,她怎么舍得…”
林初晓挣扎着要起来,艾力上去扶她,她瘸着脚蹦到夏槿身边,同情地抚了抚她的后背,夏槿突然振作了精神,目光炯炯地对艾力说:“你妈妈真的是自杀的吗?”
林初晓心里一颤,她一直以为萨伊拉是意外或者病重辞世,没想到她竟然是自杀的?
那时她还年轻,艾力也不过五六岁刚懂点事的年纪,她还有兄弟姐妹,亲戚朋友,怎么就走到了自杀的地步。
“她吞了很多安眠药,我去叫她的时候,她已经没呼吸了,身体冷冷的…像冻僵了一样。”艾力低着头,没有直视夏槿,他亲眼看着母亲去世,小小的年纪还不懂什么是死亡,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陷入痛苦的泥淖之中了。
“她什么都没说吗?”这话夏槿问了千千万万遍,艾力也回答了千千万万遍:“没有。”
没有,就像烟一样飘散了,连痕迹也没有留下。
艾力记得她前一天晚上还在教他哈萨克语,后一天就一睡不起了,艾力多希望她只是赖床,直到他去告诉保姆他叫不醒妈妈,保姆冲进她宽敞豪华的卧室,跪在地上哭,他才知道妈妈永远不会醒了。
大家都沉默了,只有林初晓的手还在夏槿背上轻柔的宽慰着,她没有经历过死亡,她的父母还好好地活着,可她却没有因此暗自庆幸。
她想起自己无数次在黑暗里诅咒,宁可当孤儿也不愿意要这样的父母,艾力丧母这份沉重的痛苦,林初晓无法真正的共情。
但她知道,萨伊拉一定是个很好的妹妹,一个很好的母亲,才值得艾力和夏槿无数次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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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羊群在眼前慢慢走散,林初晓又把它们赶拢作一团,这便是转场唯一的乐趣。
她的脚不能走路,上马下马都由艾力帮忙,方宁还在一旁打趣艾力:“老板,你也算当上助理啦,怎么样,辛苦吗?”
艾力凶了方宁一眼,说道:“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做助理做的很累是吧?那要不然我给你调个岗?”
“别别!一点都不累,调岗还能有你这么好的老板吗?”
艾力被这一招糖衣炮弹打得晕头转向,不说话了。
“我可请不起这么大牌的助理,我还倒欠他不少钱呢。”林初晓自嘲道。
“那就当小弟吧?小弟可是免费的哦。”
林初晓朝方宁使眼色,让她别再开玩笑了,艾力堂堂一个总经理,管着这么多员工和上千只羊,让他当一个实习生的小弟,这不是挫他面子吗。
果然,艾力一言不发,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看不出生气,三个人骑着马并排走着,林初晓走在中间,感觉这两个人的火药会误伤自己。
“你看,他没否认!”方宁乐得合不拢嘴,她知道艾力不反驳就是默许的意思。她策马绕到艾力旁边,小声地说了什么,林初晓听不清楚,只看见艾力的瞳孔微张了一下,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喂!你们在说什么啊!”林初晓急了,恨不得把耳朵贴在两个人中间听,“方宁,你不会在说我坏话吧!”她勒马往方宁的方向转过去,没想到艾力在中间停住了,林初晓被挡住。
艾力转头盯着她看,眼里有话,却不开口,方宁歪着头越过艾力的遮挡,也看着林初晓,意味深长地笑着。
艾力收回了眼,面无波澜地对方宁说:“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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