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安山村

是夜,安山村家家户户都合上门,预备着歇息好明日赶早下地做活。只徐家仍传出吵嚷声。

“你这作死的东西!”碗打碎的声音接着王四娘的骂声,徐家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晌,木门咯吱一声,徐应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一个中年男人追了出来“应哥……”

徐应听到声音后加快了脚步,近乎是用跑,对身后人不做任何回应。徐有信只得转身回去堂屋去,王四娘正训徐秋兰。

“让你收拾个东西磨磨唧唧,家里养你那么大,怎的做个事都不情愿?”王四娘声音尖锐,指桑骂槐。徐秋兰并不言语,只是加快了收拾碎碗的速度。

“行了,人都跑出去了,就少说两句吧,秋兰快把这拾掇好。”徐有信往木凳上一坐,端起碗狠狠灌了一口凉水进肚里,这段时间家里总吵吵,让他心烦。

“你就让他这么走出去了?我是真不懂得,那张大源不好,他出了那档子事,人家不介意他坏了名声愿意娶他咧!”王四娘的声音好像一把大棒子打进徐有信脑袋里,让他不得不再灌自己一口水。

沉默半晌,徐有信叹了口气“行了他不愿意嫁就不嫁,明儿你去回了张家……”

王四娘一听,顿时不乐意,“我说徐有信,我这可是为了你徐家着想。那张家说了会对应哥儿好,事成了更是给厚厚的礼!攒一攒给涛儿作娶亲用。”

想到张家许诺她的另外的二百文和两只会下蛋的母鸡,王四娘忍不住笑出来,眼睛都眯成了缝。

“再说娘是同意的,你就别管交由我们,总会让应哥儿点头。”王四娘想徐应在这安山村除了徐家外再无亲戚,可不就是任她拿捏。

听到徐婆子也同意这件事,徐有信没再说什么,胡乱塞了几口吃的便回房去。

这边徐应已经走到了安山村西边的山上。

数百年前,这儿只是一片平整的荒地,较为偏僻,周围只几个小村落。后来几方人马打了起来,几户人家避祸偶然逃到了这里,看着这地荒无人烟,便在山中刨食,渐渐起了屋舍、开辟田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在这儿落脚,故从住着几户人的荒地,变成了由许多不同姓氏的人组成的安山村,这是村里的老人最爱跟孩子说的故事。

徐应自从徐有信续弦后,王四娘苛待他,便爱往这西山来,捡些野果子填填肚子、或拾些东西去换钱。

不过这次徐应没什么心情去找寻那甜甜的野果,他到一处平地坐下,思索接下来该如何,逐渐出了神。

徐应五岁那年死了娘,彼时徐有信又要种地又要趁农闲去卖力气做活,哪怕徐应再听话也是难照顾周全。

徐婆子想要孙子,催着徐有信续弦,加上他自己做完工回屋也想吃上口热乎饭,于是找媒婆寻了寡妇王四娘做续弦,秋兰便是那时候王四娘带进门并改姓了徐。

这王四娘是隔壁林水村人,与安山村不同,林水村农户们在此地扎根已久,王姓族人不少。

王四娘在家行四,上头一个大姐、两个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幺弟。她家人多,还是年岁接近的孩子,粮食紧张得很。

家里几个孩子为吃食吵闹是常有的事,兄弟姐妹平日这是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怕谁占了自己便宜,拼命给自己抢食。

王四娘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养成了泼辣又利己的性子。出嫁后日子倒也过得不错,只是后头男人做活出意外死了,婆家几个嫂子不是好相与的,常常闹得鸡飞狗跳。

后续弦徐有信,几个嫂子联合起来不愿要秋兰这个女儿,便逼着王四娘一起带走,不然就搅黄了她同徐有信的事,王四娘便不得不带着秋兰到徐家。

王四娘刚到徐家来时对徐应不怎么为难,本本分分做后娘。但多年养成的性子让她行事总给自己要好处,在她手上吃过亏的人故意挤兑王四娘,说她不如徐应去了的亲娘和善懂事,明里暗里狠狠贬低她多次,又听说徐应有七成像了亲娘,便对徐应冷淡了许多,但碍着徐有信也不好如何。

生下徐涛后,王四娘的腰杆子变直了,觉得前头那个生的不过是个哥儿,自己可是为徐有信将根传了下去。

王四娘从为自己搏好处变成为徐涛搏,可徐家不过普通农户,能有多少好的粮食、好的衣衫?于是就压榨不是自个亲生的徐应,将他那份拿出来给徐涛。

家中大大小小的活大多给徐应徐秋兰做,好的吃食都留给了自己徐涛。徐有信言语过一两次,王四娘便又哭又闹说为他们徐家生下这个儿子如何如何。连徐有信的母亲也劝徐有信,徐应一个哥儿,终是别家人,徐秋兰更是不必说。徐有信就不再说什么,只嘱咐了王四娘别做太难看,让村里人笑话。

前些年徐应能不与王四娘起冲突便不起,免得王四娘在耳边吵嚷还克扣饭食。但后来发现无论如何,王四娘总能挑他刺,索性回怼回去,气还顺先。

那日徐应为在田里做活的徐有信送饭食,路上那六赖子缠了上来同徐应说话。

六赖子此人,年二十五,未曾婚配,靠着爹娘过活。素日最爱的喝酒睡觉,盯着村子里年轻的姐儿哥儿看,一双眼睛色眯眯地黏在人家身上。有些人家气性大些便打上六赖子家去,可怜六赖子爹娘一把年纪还要赔礼道歉。

关起门来六赖子爹要打他,他撒腿就跑,好几日不回家,不知到哪鬼混。村里人苦六赖子已久,可他只是看,却不做什么实质的事情,只能骂他几句,不能做什么。

可那天,六赖子醉酒。徐应本就生得好,色胆壮人胆,青天白日下就拉扯起徐应来。

徐应在家中常年干活,力气还算可以。又在王四娘手下讨生活许久,不是个胆子小的性格。一把将六赖子推倒在地,拔腿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六赖子倒地诶哟叫唤几声,便爬起来追着徐应跑,抽风似的。

徐应咬着牙跑,身上挎着的篮子不轻,那六赖子再怎么混,也是常年游荡的男子,体力不算差。这人此时喝大了,要是被追上指不定会做什么。可徐应两条腿像灌了铅,渐渐慢了下来。

实在不行….徐应握了握挎篮,计算着等下如何用篮子将六赖子砸昏过去,又不至于伤了他。

就在六赖子逼近时,徐应看到前头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人,大喊:“李叔!”

李叔定睛一看,大喝一声,快步上前钳制住六赖子。庄稼人手劲大,六赖子跑了许久,又酒劲上头,坐在地上哼哧哼哧喘气、昏昏沉沉。

“这是怎的了。”李叔皱眉,摁着六赖子,问徐应话。

李叔名叫李峥,是安山村里正。李家也是安山村最初落户的那几户人家。

四十多年前,仗打完,旧朝落幕、新朝再起,许多地方需重新规划。朝廷看这边许多村落,便圈了一地作县,当时派官差四周巡视,将附近的村子登记在册。也是那时候李家被村中人推为里正,这几年里正才由李老汉传给了他儿子。

听村里老人说,李老汉以前是打仗的。领着他们的将军打了败仗,李老汉便带着妻儿逃到了安山村。李老汉板起脸来很是威严,处事公正又识字,所以村里人都信服他,后来将里正的位置传给他儿子,村里人都无甚异议,李峥也像他父亲那样做着威严又公正的里正。

徐应擦了把汗,待心跳缓下来,才开口。

“我去地里给我爹送饭食,路上碰见赖子叔,他许是喝多了一直追着同我说话,还想去抢我篮子里的饭食。我吓到了,就跑起来,没想到赖子叔他一直追着我不放。”

徐应没说六赖子想伸手扯他,李峥听罢点了点头。

这六赖子,哪怕是李老汉任里正时也很头疼,小时候小偷小摸的,现在大了又这边轻浮。

李峥初任里正时本想借机狠狠敲打一下六赖子,毕竟他一直如此很影响村子里的风气。但每每有人到李家告六赖子状,六赖子爹娘便弯着腰低着头道歉,再将六赖子关起来,叫旁人不好说什么。赔了些东西又道了歉,就放过了。

“你把东西给我,我遣人与你爹送去,先家去吧。”李峥觉得这次不能再轻饶六赖子,一个二十几的醉酒男子在村子里追着未婚哥儿跑,让其他村子的人知道可不好。

徐应闻言道了声谢,将东西递给李峥,快步回家。

而李峥拖村里人给徐有信送东西,便按着六赖子去找六赖子爹。路上有人好奇问起,李峥也只说是六赖子做错了事,大家还以为又是和往常那般谁家同里正告了六赖子状。

徐应回到家中,王四娘正拾完鸡蛋回来,斜了徐应一眼。“懒骨头,叫去送点东西那么久才回,怕不是去哪躲懒了。”

徐应没心情搭理王四娘,低着头从旁边走过回房去了,将房门关上,王四娘见状啐了一口。

徐应回到房中,有些担心六赖子醒来会不会将此事吵嚷出去,虽然此事错在六赖子,但不能用常理来要求无赖混子。如果吵嚷出去,村里苦六赖子已久的人家应当不会对他有何眼色,但她后娘一定会捏着这件事。

徐应正计划着,攒一笔钱,离开这个家。去县城、或者更远的地方做活讨生活。在安山村,爷奶不疼、亲爹心盲、后娘刻薄,徐应并不想再待在这,让王四娘嫁出去换一笔钱。

以往去镇上卖东西时徐应也暗暗观察过哪里需要哥儿姐儿做活,但实在太少了。他又未婚,亲人俱在,哪怕只是洗碗的活计也不收他。

后面几天见六赖子这件事没有闹腾起来,徐应心稍安便像以前那般,出去采些药材藏起来等着下次去镇上去换钱,发生六赖子这件事让他不得不寻更多的草药换钱。等再攒攒,跑得远远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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