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虞芮知道了些没人说过的事情。
老南阳王是被人藏在地窖里,生生憋死的,时间在他们来到宛城很久之前。
还有一件事是她们即将启程回京,并一路押送安熙和归京受审。
要离开南阳王府的时候,晨风猛烈,但日光灿烂温和,一时间两者强烈的反差对比。
经过多番思虑,虞芮还是穿上了披在外面的堆花缎面长袍。
马车队伍已经在府外排排队,渐成一条长龙。
押送安熙和的队伍在整支队伍后面,由武功高强的侍卫看守。
虞芮对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要杀了她的人,一开始是恐惧,现在更多的是好奇。
或许是她吃饱了没事做,她从门口队伍开始的头沿着一路的行李车队走到了关押安熙和的车队。
周围有高手环绕,安熙和在铁笼的正中央弯腰坐着,低头在和什么人说话。
车马正好遮盖住了那个人的身影,但随着虞芮的靠近,他们也反应过来。
虞芮最后只听到了一声“保重。”,她便看到了熟人──殷宛眉。
从面容认出来是这个人,目光下移至她的手腕处,双手被人用铁链锁了起来。
四周的侍卫认出来朝她行礼,虞芮顺势便问:“她这是怎么了?”
“殷姑娘勾结反贼,犯了叛国重罪。”侍卫答道。
虞芮联想到自己是从她的住处紫竹苑出来才被安熙和追杀的,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几日不见,殷宛眉沦为阶下囚。
但虞芮不是这样想的。
她很不确定也有点期待,这次殷宛眉怎么用系统把她自己捞出去。
殷宛眉也定睛瞧着她,面色如虞芮想象般的镇静,“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郡主说。”
虞芮很痛快答应,不过离她们二人较远处还是有守卫盯着,防止殷宛眉突然变卦逃跑。
“说吧。”
“上次和郡主说过的……,郡主是不是不信?”
她从怀里取出一盒香线,目光顺着香线寸寸往上攀爬,最后停留在虞芮的脸上,狡黠地笑了笑。
“郡主以前不也做过那种梦,睡觉的时候点上这支香,郡主便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到时候自然会深信不疑。”
殷宛眉将神级道具「一梦了无痕」的碎片藏在线香中。
原来她之前做的梦境梦见的都是原来的剧情。
她所梦见的东西,都是拜这香所赐。
对面的人信心满满,似乎觉得她一定会拿上,她也如了殷宛眉的愿取走。
离开原地后,交给了随行服侍的侍女保管。
经验上感觉这是殷宛眉在给她下套。
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套子,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去探究一番。
毕竟,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
不多时,大部队便集合在一起,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宛都,朝着洛京行进。
这时候,虞芮才恍然间想起来她来宛都还有一件事未完成。
不是还魂草的事情,谢随已经命人采了一马车跟着他们回去。
说起来虞芮还真没回忆起来,这几天有没有看谢随带上。
中途队伍休息的时候,虞芮叫人请世子进来,说是有事相谈。
车帘被剑柄挽开一条优美的弧线,少年黑衣净装,极其单纯地进来询问她:“怎么了?马车坐得不舒服,要不出来透透气?”
虞芮摇了摇头,反倒招招手,让他凑近点来。
谢随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等虞芮看清了谢随的腰侧没有什么配饰的时候,她才问道:“我送你的东西呢?你没有收到?”
“和信一起送来的。”她补充道。
谢随闻言,眼神明显有点儿纳闷之色,随后将信从怀里掏出来,有些自我怀疑道:“我收到的只有这个。”
结合她所知道的事实,虞芮当即反应过来,是被姜明初调包了。
对于姜明初,虞芮的心情有些复杂,特别是知道了他是幼时的大哥哥以后。
她犹豫了一瞬,没有把姜明初说出去,“可能是我记错了。”
谢随的心却宛如明镜似的,一眼看出虞芮脸上的不对劲儿。
“记错了?不是送给我的?那你送给谁了,送了什么?”
他胡乱猜测道:“不会是姜……”
眼见着这个名字呼之欲出,虞芮呼吸一滞,却又强装淡定。
“别瞎想了,我要休息,你下去。”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谢随依言下了车,嘴上却不肯罢休,语气还带了些酸味儿。
谢随离开以后,虞芮靠着车上的塌,左思右想了一会儿,虽然不明白姜明初为什么要拿走,但还是要把她那件藕荷色的香囊要回来。
不然香囊这种私密的物件,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虞芮自己闷了一会儿,拉开帘子一条缝往外看,此时已经看不到谢随的身影了,估计在什么地方生闷气吧。
松手后,没过多久马车开始晃悠,虞芮便知道是启程,她没再去拉开帘子往外瞧。
一连晃悠了几天,马车驶进了京城。
……
她当然是回郡主府。
且是要偷偷地回,趁浩荡的马车放慢速度拐进小巷的时候离开,下面有接应她的人。
所以现在的马车便是她和谢随一起坐,对外称是只有谢随一人。
谢随没说话,她也便歇了说话的心思,目光盯在帘穗上,时不时轻轻移动。
马车明显开始拐弯,虞芮得到某种预兆似的觉得是到目的地,手上不自觉开始整理裙摆,山茶花色,还很新。
谢随此时没忍住开了口,“还不着急,才到正街上。”
虞芮停下了动作,却忽然有点无所适从,“又回到洛京了。”
“你不喜欢洛京?”谢随顺着问下去,打开了话头。
她犹豫了一阵子,刚刚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声,仔细想想,在洛京的日子确实挺累人的,时时刻刻都歇不着。
祖母的性命,大夫人等人的虎视眈眈,她又怎能说停就停下来。
一想到祖母,虞芮的心就像沉寂了深渊拔不出来。
“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罢。”虞芮像是对谢随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虞芮,你若信我,我定让你离开洛京。”谢随突然郑重了语气。
虞氏家族在京绵延百年,不是她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不过谢随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便应了下来,“行呐,到时候我们去哪,江南一带据说很不错,风景名胜。”
虞芮很自然地便将谢随加了进来,她不知道谢随离不开洛京了。
“一言为定。”谢随回道。
气氛刚缓和了一下,虞芮便要下马车。她去宛都是没外人知道的,还须伪装成她一直呆在郡主府的假象。
几个婆子和小厮在小巷里迎着她,似乎是谢随提前打点好,等马车完全走后,她便在他们的引领下穿街走巷到了郡主府的后侧小门。
等从正房出来时,已然换上了郡主的装扮。
几个丫鬟看到她,知道她平安无事回家,顿时喜不自胜。
虞芮回来先是问了问祖母的状态,得知祖母还在休息,便没有上前打扰。
“太医说,老夫人的情况近日还算稳定。”
“老夫人的胃口也不差,最近特别爱吃些咸食。不过要遵着医嘱,也没多吃。”
侍女们争先恐后向她报告老夫人好的消息。
这些心思,她怎会体味不到。
虞芮松了松有些紧绷的神态,“这些日子辛苦你们,祖母有你们我也放心。”
但是祖母的身体,那些太医早就告诉她定下了日子。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不死草带来的回光返照罢了。
“小姐旅途劳顿,不如先回屋歇息一会儿。”玉钏提议道。
虞芮便回了屋,坐在屋里暖气升腾,鸳鸯点上了香。
香味儿不多时弥漫了屋子,明珠正将一盆矮枝盆栽往里面搬,不自觉说了句:“好香啊。”
鸳鸯随即搭上了话,“是小姐带回来的,真的很香。”
她带回来的……不就是殷宛眉…
“不过闻久了让人倦倦的。”
明珠补充了一句。
记起殷宛眉所说的,虞芮启唇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自己在屋内,说是要躺下歇息。
她坐在八仙凳上嗅着熟悉的香气,眼前的所见,因这香都不真切起来,如梦似幻。
明明是她往日眼熟的摆设,古香絮色的桌椅字画,摆设布置,一瞬间被拉扯得遥远。
她其实并不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而是真的属于这里。
一个想法没由来冒出头,没由来湮灭。
虞芮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一层一层的波浪,不由己地将她向前推去。
一切都毫无章法地在脑海里打转闪现,直到一刹那的潜意识告诉她:自己是睡着了。
然后一眨眼,她便“看”到了谢随。
黑夜的背景似乎恒久了漫长岁月。
那冷面修罗将刀刃舔进了尸海,鲜血淋漓入衣。
地狱惨象之下,他迟顿了会儿,才兀的笑了,如同鸦语。
这不是她认识的谢随。
这里的谢随像是杀疯了一般,凡见之人,皆死于他之手。
“这便是前世吗?”虞芮皱眉喃喃自语道。
前世,谢随疯魔,屠了梦梁。
可是明明,谢随并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随转身看到了虞芮,那一刻她心里闪过了太多,大多是恐惧和颤抖。这样的谢随,令她陌生。
谢随滴答着腥臭的血朝她靠近,一滴泪顺着脸庞跌落,语气缓缓,“芮芮,杀我…”
语气柔情蜜意,仿佛在诉说爱意。
“只有你杀了我,我才能解脱。”他期待道。
“芮芮,杀我。”他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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