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芮吩咐明珠后,没多会儿时间,从三个不同地方皆有信件飞入郡主府。
三份各异的信件呈在虞芮的檀花案几中,衬着淡淡梅花香。
虞芮的目光一一逡巡过后,眉头一皱,心中有了计较。
这三份信件分别来自明瑟山庄、普陀寺、九阳赌坊。
明瑟山庄那边的银子被偷走了,赌坊遭拆掘地银子不见,现在只有普陀寺那份还在她的掌握之中。
没想到大夫人这么快便察觉到,并且动作迅速干脆,都让虞芮有些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出了细作……
毕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并非常人能为,除非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里,虞芮脑海闪过了一个念头:殷宛眉尚在狱中,还未被行刑。她凭借系统,即便是在狱中,行动也未必会受限。
现在最大的可能,便是这两个人已经结盟一致,准备共同来对付她。
虞芮心下一沉。
如果兰妃娘娘守约的话,即便是山庄和寺院的赃银无法控制,她也有把握大夫人此次在劫难逃。
昨日在静心亭她们二人相谈的情形,虞芮仍历历在目。
“…其他人先退下罢,我有话对郡主说。”
兰妃娘娘虽是这样说的,在宫女退下后,她反而异常静默地用手摩挲着石桌上的一块石头。
光线昏暗,虞芮仔细看去,石桌上有四道浅浅的痕迹构成一个“井”字,石头刚好刻意地被摆在中间口字的中央。
有口难开,虞芮下意识想。
看来兰妃娘娘的戒备心非常强。
随后,虞芮把中间的石子移开,漏出‘口’字,低下身来坐在石凳上,“娘娘,现在能说了吗?”
兰妃点了点头,“郡主聪慧,本宫没瞧错人。”
合着刚刚是在考验她。
“郡主有所不知,本宫身世复杂犹如浮萍,今日约郡主相见,是知晓了郡主要什么,也希望郡主能帮忙。”
她柔弱的目光如炬,“我们的利益一致。”
“你希望我帮什么忙?”虞芮试探道。
“郡主的生辰宴,请虞夫人来宫里。我希望郡主在那天能引她来此处。”
虞芮脑子里布满疑惑,“你们不是表姊妹吗?你要对她做什么?”
“也只是表姊妹罢了,本宫只是想让一切回到原点。”兰妃苦笑了一声。
“我本不是自愿入宫,是她当年于此处设计了我,但是我有把柄在她的手上,只能听从她的。”
虞芮表面淡定,内心却是十分镇静。本来以为大夫人和兰妃应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但实际上,兰妃娘娘只是大夫人的一颗棋子。
“我如何信你?”
“郡主殿下,我不是宣家的亲生女儿,我身上不流宣家人的血,这是我的把柄。并且今日,虞夫人给我下了指令。”
她的身影渐渐被光影打落,幽暗下去。
还未等虞芮问话,兰妃已经出了声作答:“今日须害殿下一次。”
又补充道:“唯有如此,虞夫人才能相信我。”
见虞芮不动声色,兰妃将诚意完全抛出,“虞夫人共藏了四处赃银,殿下想要的最后一处在我这里。”
她将石子轻轻投落湖面,与冰层叮咚相撞。
仿佛是在提示她,银子藏在何处。
虞芮的思绪回笼,明珠也已经办完事情进来,鸳鸯和玉钏不在,堂内一片安静。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到了该用膳的时候,玉钏带着几个小侍女送来些吃食,才有了些走动的声响。
虞芮胃口不佳,吃了几片梅花糕便让人撤下去。
直到下午太阳西沉,鸳鸯回来复命的时候,她的神色才稍稍好转些。
“殿下,奴婢打听道,殷宛眉姑娘至今还在天牢里关押,七日后午时是她被斩首的日子。殷家那边对她并不上心,梦梁更是没有动静,没有一个人去求情。”
虞芮指尖在手心里打转儿,“监斩官是谁?”
鸳鸯摇了摇头,道:“不知。原先是刑部的张大人,后来听说是陛下给换了,那位新的监斩官行踪神秘,也许等到了七日后才会露面。”
凭借虞芮对大夫人的熟悉感,这个监斩官大夫人为了救殷宛眉一定会重点寻找。
不过,既然她派人都没有找到,大夫人去找也并不容易。
她如今的重点也不在殷宛眉身上,殷宛眉确实重要,但如果没有大夫人,这一切都没有用处。
平静如水般过了几日,很快到了她生辰前夕。
生辰在皇宫里办,有一个莫大的好处就是,虞芮可以坐享其成。
甚至她在明日穿的戴的,太后早已经让人送到了她这里。
虞芮看过,是一件里白外粉的宫装,珍珠绸的料子滑得像水镜,做工繁复讲究,设计得显腰身,很衬她的年纪。
除了这件衣服外,还有一件华贵的淡粉珍珠绿翡璎珞,清新自然。
皇宫里的东西,与她原先虞府里的,根本不能放在一块比。
一大早,虞芮让人将衣裳先挂了起来待明日要穿,才开始用早膳。
不知是不是快过生日的缘故,她心情愉悦,早膳也吃的津津有味,比平常多吃了三五块甜栗子。
这时,鸳鸯进来禀报,神色慌张,“殿下,老太太她要不行了,殿下快去看看罢。”
虞芮握着玉勺的手一顿,不自觉握紧成拳头,她内心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不慌,我这就去,太医去了没?”
“太医已经到了。”鸳鸯答道。
虞芮心里有了底,急匆匆赶去祖母的住处。
“太医,怎么样了?”虞芮到时,门外几个太医正聚在一起。
为首的太医躬身答道:“原本前几日以殿下祖母的情形,是出乎我们意料的好,超过了我们原本的预期,绝不可能突然今日这般,看着…是被投毒。”
“能解吗?”虞芮的心揪在一起。
太医点了点头,却叹了口气,“解是能解,但是老夫人的身体本就在强弩之末,只怕是解了也无用。”
只怕是解了也无用……虞芮的身体支撑不住,倚在门框上。
幸亏鸳鸯在旁边扶着。
听见这句话的刹那间,虞芮全身止不住颤栗,魂都要飞走。
她想到过把整个郡主府翻过来,找到那投毒之人处以极刑。
灭顶的愤怒和悲戚似是要湮灭她的理智……可是又有什么用?
为什么偏偏是她生辰的前一天……太后和皇帝为她精心准备的生辰宴,祖母差一点便能了愿。
怎么敢的,她三令五申过祖母是她的底线,府中无人不尊,怎么敢有人偏偏和她作对投毒?
虞芮在门外缓了良久。
收拾好心情才道:“我进去看看祖母。”语气抑制不住地淡了几分。
祖母躺在床上,毒还未解,不知神智是否清醒。
虞芮让鸳鸯出去,一并督促太医们将解药快快送来。
她坐在床边,看见祖母紧闭着双眼,小声道:“祖母,是我嫣嫣。”
“祖母不是说…要来看我生辰的,怎么不愿醒来看,祖母莫不是在骗我?”
……虞芮小声念叨着,从小时候祖母如何维护她的事情一直说到现在,祖母都并未有转醒的迹象,直到鸳鸯将太医们研制的解药送来给祖母服下。
过了一会儿,才悠悠睁开眼睛。
“嫣嫣怎的在这儿,今天是什么日子?”
“祖母贪睡好久,今日…都是嫣嫣的生辰…”虞芮含着泪嗔怪道,竟看上去十分真。
床上的人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顺着应答:“老了睡糊涂了,亲眼看到嫣嫣长大成人,咳咳…也都值得。”
“祖母莫动,太医说了您身体不好须静养。”
虞芮搀扶着祖母坐起来,祖母半含眼睛,“嫣嫣,什么时候动身去皇宫?”
虞芮早和祖母说过,她生辰宴会去皇宫里办,为此早早给祖母置办了去皇宫的柔软轿辇。
“这会儿等您醒了,嫣嫣换了身衣服就去。”虞芮说着给了鸳鸯一个眼神,鸳鸯立刻心领神会出去拿她那套衣装。
虞芮就近换上了衣服如同一朵芙蓉花,站在祖母面前,“祖母,嫣嫣好看不好看?嫣嫣生辰穿这件。”
祖母笑了笑,“好看。”
“嫣嫣,今日祖母见了你这般,便是今日立刻走了,祖母也如愿。”
虞芮眼里闪动着热流灼眼,“呸呸,祖母说的什么话,祖母长命百岁才好。嫣嫣今日作为女子及笄成人,祖母为嫣嫣取个字可好。”
祖母认真端详了一阵,尽管此刻她的面上已是灰败无比。
“念檀。”
“就唤作念檀罢。檀木是强韧之木,亦是雅木,也与芮字相意。”
说着,祖母在她的手心一笔一画写下‘念檀’两个字。
微微粗砺的指腹摩擦着她娇嫩细腻的手心,虞芮的内心也一阵阵抽疼。
“念檀这个字好,嫣嫣喜欢。”
虞芮知道祖母取念檀二字的用意,是要她以后像檀木一样坚韧。
“嫣嫣日后必当听从祖母教诲,立身处事,心如檀木明镜。”
祖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去备下车辇。今日你是主角,不要慢了…”
虞芮抹了抹眼泪便出去,找了处隐蔽的游廊边上坐着。不多时另一边传来祖母过世的消息,侍女来唤她回去主持大局。
太医们垂首丧气,郡主府上上下下大气不敢出,只等她下吩咐。
“祖母是古家长女,嫁到虞家五十余年,我因与父亲观念不合,一意孤行带着祖母来到郡主府。祖母本大限将至,是诸位助我挽救了祖母三个月的命,我替祖母谢过各位,待祖母丧事过后,府中上下皆有赏。”
祖母中毒之事,她还需按下性子排查,不宜打草惊蛇。
虞芮一一吩咐下去,“祖母应与祖父合葬,鸳鸯派人去虞府禀报,看一下那边的态度。”
“玉钏带着我的手令入宫,请求太后娘娘和陛下原谅,由于祖母过世,我的生辰宴就此作罢,再按照我发出去的帖子,告知大家。明珠则带人去联系好做白事的人家,让祖母安安心心地走。”
三个侍女各自忙去,都在她手下做事许多年,尽管这些事情都是第一次做,但也极有秩序。
半刻后,整个郡主府极有效率地运转起来。
玉钏先从宫里出来,太后和陛下都表示体谅,让她莫要太伤悲。
明珠带着的一队人最是繁忙,后面跟着做白事的人在郡主府里进进出出。
只剩鸳鸯去了虞府,还没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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