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桃花林里的两个人走后,菡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拍了拍丁冬的肩。
两人视线相对,丁冬向上抬眼,神色皆不可置信状。
“脚…脚麻。”
丁冬从跪着的姿态到踉跄起身,菡香在旁顺手搀扶了她一下。
“丁冬,今日我们看见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去。”她提议。
实在是……太过狗血淋头。
丁冬凝重着面色点了点头。
虞芮和谢随不日成亲的消息很快从宫中散播出去,有人忧愁有人欢喜。
姜府,夜里灯光如纤。
一道单薄的身影伏在书案上孜孜不倦。
一旁的书童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提醒:“大人,这盏要灭,我去为你多点几盏灯罢。”
姜明初闻言停下了笔,笔尖上的浓墨瞬时滴在宣纸上,他的眉头皱起来。
本来便烦闷,这下他更不愿处理书案上的琐事。
遂将笔收了起来,转头对书童道:“不碍事。就那么放着罢。”
“陪我去院子里走动走动。”
姜明初起身推开窗子,月光透进来,打湿他清冷的面容。
他推开窗子后,便绕过书案和灯架,书童早已将房门打开。
姜明初性子显得比往常要闷上一些,只是无言默默地在院外踱步望月。
书童在侧跟随,一时失言,“大人总是望着天上月做甚?”
书童话一说出口便暗自懊恼,姜明初没有半分怪罪之色。
“天上月,可望而不可及。”他模棱两可答道。
书童恍然间记起来,似乎他家大人曾经热烈喜欢过一个姑娘。
喜欢到曾经的书房里有一阵子都挂满了那个姑娘的画。
他曾经偷偷往里面瞄过一眼。
那个女子长得芙蓉出水般,暗自细想,怪不得大人迷恋。
连大人这般饱读诗书考取功名的人都不能免俗。
书童似乎有点儿明白,那个女子便是大人口中的“天上月”罢。
他的胆子因着方才姜明初的不怪罪越发大胆起来。
“大人,可听说过水中月、镜中花。”
水中月,镜中花,尘世中不过走一遭,得失不必太过在意。
姜明初叹了一口气,目光森然,“万般皆是虚无缥缈,这是从哪里看到的,方格,你看了**?”
书童方格心里咯噔一下,他就差当场给姜明初跪下。
“你看**,进而影响了我入世的心,你不能再留在我这里。”
姜明初毫不留情冷冷道。
也不知是不是迁怒,方格心里正纳闷,不知为何姜明初的态度转变那么大。
月光下,竹影婆娑,姜明初神色暗了暗,不知他在想什么。
“明日去学堂报道,学些有用的东西去。再来服侍我。”
方格立刻转忧为喜,“谢谢大人!感谢大人提携之恩!”
本来他被送到姜明初府中做书童便是想学些什么。
毕竟私塾学堂费用昂贵,都是王公富人孩子能去的地方,而他出身普通清白之家根本付不起这笔钱。
姜明初嘴角微微扯动,他的思绪随院落里晚风飘远,回到了儿时苦读的日子里,那抹曾经如月光般柔软唯一的光亮。
“大哥哥,你别怕!以后我保护你!我最看不惯这种以多欺少的坏孩子!”
年幼的虞芮挡在他面前,遮住四面八方向他投来的毒箭,也成了他此生唯一的光。
只是……罢了。
姜明初偶然发现,自己曾经喜欢的那个虞芮,其实并不尽然是如今的这个。
就只能当她已经死了罢,埋藏在旧日回忆里。
姜明初眯了眯眼睛,远处传来阵阵声响……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想,他也该放手了。
姜府淹没在一片寂静幽朦之中,静谧烛光从府门外青石街道延伸出去,通向京城夜里不同人家。
郡主府今晚却格外热闹忙活。
虞芮成亲的事情突然,明珠和玉钏几乎熬了个通宵,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这几日,郡主府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只是不见虞芮。
她第一日便量体裁衣。
让绣衣坊的人加紧赶制之后,连明珠和玉钏都没有再见过虞芮一面。
此刻,虞芮正双手搭在殷木碧瓦屋檐上,明晃晃的日光透过树荫,形成斑斑点点的小圆点画在她的面上。
“谢随,原来从这个角度看京城,真的好小一块。”
她远眺过去,坐在京城之中最高酒楼的顶上,洛京的各种建筑便尽收眼底。
“谢随,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就是在这里吃的饭。”虞芮一只纤手遮挡日光,慢悠悠转过头眯缝着眼睛提起。
“记得。”谢随答道。
虞芮心里想,那次可是吭惨了谢随。可是那一次,也是他们二人第一次互相坦白心意。
这日光虽然有些刺眼,但是虞芮不得不承认,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惬意,一时让她有些沉溺。
真不想就这么死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
“什么时候我们再来吃顿大餐。”虽然心里想了很多,虞芮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和没事人一样。
“我等不了太久,你记得快一点。”
“好。”谢随答应了她,眼神宠溺。
虞芮看见他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真的舍不得谢随。
过了阵子,心上又涌上来颤栗心酸。
她的眼前,春日丽,春草青,万物正复苏。
她倾身碰了碰谢随的手,待谢随将头转了过来,她便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你这是——”
谢随的脸上顿时开始发烫。他那双眼睛先是不解,随后便紧紧盯住虞芮的身影。
虞芮见他不为所动,便再次倾身。
柔软的触感过后,这次谢随脸红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睛略微有点睁大,似乎很是意外和期待。
虞芮见此轻轻一笑。
她的心上人,在她走后必然要过上一段痛苦不堪的日子。
留下的时间不多,虞芮没什么可做的。
唯一可做,便是让谢随此刻高兴一点,再高兴一点。
这样想着,她再度倾身,这次却被谢随单手抓了个正着。
他眸子忍得略微发红,水光潋滟,唇瓣红似樱桃。
“又想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亏心事瞒着我。”
她的下巴被牵制着,只能轻轻摇了摇头。虞芮目光无比真挚,“我就是想亲亲你。”
谢随被她语出惊人愣了一下,他似乎根本没想到过虞芮会这么说。
实在惊喜,嘴角忍不住上翘。
他单手捏了捏眼前人的脸,手感弹性十足,“当然可以。”
谢随抬起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主动亲了下去。
这一亲便一发不可收拾,微风从两人眼间收拢,久久不得动弹。
结束之后,虞芮渡不过来气直接小喘起来。
她这般狼狈,面前的谢随也不好过,细看之下,从耳朵尖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虞芮,我喜欢你。”
谢随情动不已。
他的眼神因着方才的亲吻显得湿漉漉一片,高高束起的发也有些偏到耳侧披至胸前。
虞芮整个人窝在谢随的怀里,听见谢随的表白混着他胸膛的跳动声。
激烈斑驳。
一声催着一声,有点像催眠曲,她的因此大脑空白了阵。
可能是因为死期将至,近些日子虞芮是越发疲倦。
虞芮垂着眼眸,心思烦乱,“谢随,我累了。”
谢随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反而顺着她道:“好,累了就睡罢,我一会儿抱你回府,不会吵醒你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眼皮渐渐沉去。
似乎是处在某种浅睡眠的状态之中,她明明睡着了,在恍惚之间却能感受到谢随有力的双手。
能听到身边人的声音,只是不太清晰。
外面的声音有如蚊呐,并不会吵到她。
等虞芮身子疲乏地醒来时,她已经身处郡主府的锦被之下。
她有气无力掀开被子一角,眼神瞟到玉钏正急忙走过来,“殿下,要不要让太医为您瞧瞧?”
虞芮不想节外生枝,“不必。”
但这并没有让玉钏放下心来,“殿下您睡了很久,睡觉时还总是在嘟囔什么,还是让太医来看看。”
虞芮内心警铃大作,“你听见我说什么了?”
玉钏表情变了变,有些难言,“殿下还像在说,好吵…怎么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看来梦境和现实相反是真的。
虞芮放下心,揉了揉头一侧隐隐作痛的穴位。
“这几日确实睡得不好,可能是因为快要成亲的缘故,你让太医给我开几副安神的药就好。”
虞芮顿了顿又道:“我快要成亲,因此不想生事,等成亲过后再让太医过来瞧瞧。”
她这样说,玉钏眼里的犹疑才完全退了下去。
“殿下要保重身体,上次您晕过去,太医便说殿下是忧思过重。”
玉钏在她耳边念叨了几句便应她的要求出去。
虞芮从床上摸索半天,摸出来一个半成品的盖头,上面的鸳鸯有一只栩栩如生,另一只简单的针线勾勒,还没有成形。
这是她打算为成亲绣的盖头。
她想的很好,若是能绣完便盖上她自己绣的,若不能,再用绣衣坊现成的。
虞芮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这鸳鸯多像她和谢随…虽然同在一个绣面上,却远各一方。
她拆出上面的针线,此时便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不稳当,总是在抖。
穿针引线,她的手腕更是不行,麦芒似的针尖好几次都差点戳在她的手上。
虞芮犹豫了阵,最终还是将绣品搁下,重新在床上藏起来。
她闭了闭眼睛,心念一动,将系统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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