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怎么样了？”
谢随手中的笔听见消息霎时脱落，将宣纸上的一半‘安’字吃进墨中。
还好暗卫回答的是：“郡主殿下受惊，暂且无恙。”
得了这个答案，谢随才堪堪坐下。
神魂却好似受惊失魂，焦躁不安。他大步流星穿过府门，身后一众侍从很难跟上其步伐，只得望其项背。
长安街，五彩旌旗飘扬曳地。
家家户户却紧闭门窗，胆儿大的戳个小洞，眼睛贴在窗纸上观察。
街中央是轿辇上受了惊的高贵郡主，在婢女的搀扶下，堪堪定住身。
辇下则是被银光闪闪的长刀围住脖颈的刺客。
虞芮抬眼，她确实生气，眉眼里便多了些自带的睥睨之色，“谁人派你来的？”
黑衣刺客全身包裹，只剩了一双眼睛，不说话，像毒蛇芯子一般盯着她。
“好。你既敢公然行刺，想必是做好赴死准备。”
“刑司寇何在？”虞芮传召。
不一会儿穿着灰色官袍的白胡子老学究奉命赶来。报上名号：“老臣姓夫，是刑部司寇。”
虞芮眼含戏谑，“你且说说，我朝都有何死刑。”
“回禀郡主，绞，斩，枭首和凌迟。”
听到最重的“凌迟”时，那人的眼下瞬时乌青一片。“只是让你听听罢了，怕什么。”虞芮道。
“既然你都行刺过了，就同本宫一道学习一下，依照我朝律令，你该判处何罪。”
虞芮歪着靠背，漫不经心道：“夫司寇，请继续说吧。”
老学究领会。“此人行刺郡主，危害国祚，是为谋叛重罪。按律连坐，本人死刑不待时。”
“这么说，现在便可以凌迟喽？”那人听见这话吓得一抖擞，全身都在打颤，眼睛里竟然有泪水流出。“速速拖下去！”虞芮一声不耐烦的斥道。
“等等——”
尽管人已经被拖去数米远，话音却清晰可闻，“虞芮！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任务之一。”
她眼前一明，将人拦下，改了主意，“我宽宥他，暂押大理寺。”随即又一暗，刺客的话似乎被赶来的谢随也听见了。
旁人或许不明白那人说了些什么，但谢随一定明白。
像虞芮这样替系统办事的人，从前不少，往后也不会绝迹。只是这人如此清晰喊出她姓名，似乎是认识。
她记起来，每次任务过后，都会被传输至一方空间，算是他们这些穿书人的‘大本营’，她与那人，可能在大本营见过。
既如此，审审那人便知。
虞芮胸有成竹，迟来的心悸感却涌上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捂着心口，暗自忍受，这也是老毛病了。
谢随站在她身前，没有多问刺客的事，垂下影子同她商量，“今日受惊，先回府吧。”
她顺从点了点头，及时拽住谢随的衣袖，倔强道：“先将人押着，我明日要亲自审。”
谢随拍了拍她的手，“我不会乱来的。”那只手却冷到了骨子里，还微微颤抖着。
她此时注意到谢随的面色亦是苍白，那双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当中似是有水雾。
他的呼吸吞咽以至她能幻想到他的每一根毫毛都立了起来，像是山君感受到有打柴人入侵领地。
似是感觉到了虞芮异常的眼神，他抽出手来，“送……郡主回府。”
天子脚下，昨日长安街遇刺的事情，很快传扬了出去。
郡主府外多是各路亲朋，前来问安。她醒来略略看过一眼，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太后娘娘亦来口信，说是，让她务必保重身体，等她养好身子再入宫探望亦不迟。
刺客那个事情，虞芮昨个儿粗略想了一夜，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为什么系统总是放她不过。
她身上便好似有丝丝缕缕的细线牵动，寸寸绑在她的血脉要关，叫她一点也不能自由……她根本不想当什么天命穿书人。
此处是话本也好，她本来就是话本里的人，偏生要她脱离出去，远离亲人朋友，像牵线人偶一般去执行那些劳什子任务。
她才不干了！
急切审问穿书人的心情如离铉之箭，她迅速收拾，来大理寺亲审。
牢狱里传来轻微的喘息声，那个穿书人被用锁链绑在十字木桩上，胸前肉眼可见地一条深深鞭伤，入肉三分。
虞芮不忍，让医馆上去给他稍稍包扎。
竟然立刻见效，男人吐了一口污血，似乎疼痛减轻，气息加重，他耷拉着脑袋，语气里带着震惊。
“你,你真的也是穿书人吗。”
“你是谁，你的任务是什么？”虞芮单刀直入道。
“我表现的不明显么，自然是要杀了你才算完成任务。”
他细细道来：“我有个代号，叫松风。这是庄生迷蝶001号服务器，话本名为《锦瑟》，显示话本人物郡主【虞芮】已被其他穿书人取代，破坏书中世界秩序，身份：江湖游子，你曾受宣音宛大恩，苦练武艺为报其恩，暗中刺杀郡主，修正原本时间线。”
虞芮默然，“你的任务等级是多少？”
“一颗星。”
她记得一颗星的任务是可以自主放弃，不会影响什么，也就是说，“来刺杀我是你自愿选的？”
虞芮目光幽幽，松风顶不住，“你改动的世界线太多了。我之前有个道具，可以预测未来之事。此后系统会逐级派人过来修正，我会被轮到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那便是五级任务。
没有退缩选项，要么奖励积分丰厚风风光光离开这里，要么就葬身于此。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系统不会让我重复接任务，我接了这一个，以后自然就轮不上我。”他道。
系统的任务等级也是要按穿书人的能力排排队，并不会让一个只有一星等级能力的人挑战五星任务。
“我其实是来提醒你的。反正你做好准备吧。”
虞芮半合眼，细细思量一阵，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打住！我是老实本分的穿书人，和你不一样……”
能完成五星任务的人，老实本分？她呸。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现在你这个事，已经影响到外头的穿书人了。谁愿意平白无故地接个五星任务，现在人人自危，都在赶紧挑看自己在《锦瑟》里有没有什么一星任务。”
虞芮颇为同意，“不是我的错，是系统的错。”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进过这个副本了吗？”
“我之前只有一个人完成了一个一星副本。估计是个新人吧，运气好任务也简单。”松风垂头丧气道。
听他讲，虞芮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个副本**oss，听着闯进来的人说着她这副本多么刁难。
“完不成的任务有什么好完的。”她吐槽道。
松风犹豫劝道：“你真不打算回归穿书人了。你要一辈子待在话本里？”
“昨日还苦大仇深地要杀我，今日就开始劝我了，你这是个什么意思。”虞芮呛声，“再说，一辈子待在话本里怎么了，话本里的人就不是人吗？”
他早已习惯，“昨天下手那是系统控制，话本所需。这还要我解释一下。你在话本里呆久了，就回不去现实世界的家了。”
还是个说客。虞芮暗暗想着。
“你觉得你正常么？被系统控制的你那不是系统么。”她轻飘飘几问，让他蒙了一瞬，天光云影在内心徘徊。
离开牢房时，她诱惑他，“先别放弃任务，帮我拖一回，我送你积分。”
反正她的积分她又兑换不了道具，还好可以送人。
松风下意识，“送多少？”
“现在一星任务几个？”
他左手艰难比了个“十”。虞芮粲然一笑，“一天送你一千积分。”
松风差点没笑出声，积分现在这么好赚吗……能不能让虞芮整顿一下系统抠搜的风格。“我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不放了我？”
虞芮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你来刺我，我放走你？我只不过是不穿书了，不是痴傻了。”
毕竟昨日松风的杀意可是真情实意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再被控制给她一刀，送她见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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