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垒一路风驰电掣，心脏在胸腔里敲得又重又急。
城西老宅，那个他以为早已易主、只在记忆里留下酸涩剪影的地方。许聿怎么会去那里？他怎么进去的？
无数疑问盘旋，但担忧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将车刹在老宅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更甚的旧门外。
里面隐约的对话声让他动作一顿。
一个是许聿的声音，带着他熟悉的那种色厉内荏的强硬。另一个……是个陌生的、油滑的男声。
陈垒心一沉，但他没有立刻破门，而是像过去无数次在危机前所做的那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评估情况。
他侧身贴近门缝，目光锐利地扫视院内。
“……你确定这是你家？”陌生男人的声音充满怀疑，“刚才撬锁那手艺可不像回自己家啊哥们儿？”
“废什么话！老子乐意！”许聿的声音不耐烦，“这屋里从客厅摆件到后院井沿有几道裂，我都能给你说清！需要我给你背吗？”
“啧，行吧。”男人语气软了点，转而抱怨，“可这儿没水没电……这能待？”
“我蹲了几年苦窑，什么地儿没待过，这算什么。”许聿的回答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经历过极致匮乏后的麻木。
听得门外的陈垒心头一涩，指关节无意识地攥紧，硌得生疼。
“你身上味儿冲，就站这儿，别乱碰我东西！”许聿命令道，脚步声朝后院去，“我去打点井水给你擦擦，弄完赶紧走。”
短暂沉默后，那男声又响起来，带着令人不悦的试探：
“所以……哥们儿，你也是吃了牢饭，家里容不下了？”
“放屁！你才容不下！”许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被戳破心事的尖锐，“老子是……是自个儿出来的！”底气却泄了几分。
“啊对对对，自个儿出来的……”男人嗤笑，语气转而算计，“不过，这宅子旧是旧，地段还行。空着浪费……小哥，同是沦落人，合作一把？当个临时据点，想想招儿，说不定能……”
“啊啊啊——！”男人的话戛然而止，化成惨叫。
“据点？这也是你能想的地方？！”许聿的声音冰冷，带着从修罗场带出的狠戾，“再废话，卸了你胳膊！”
陈垒眼神一凛，不再犹豫，“砰”地推开那扇虚掩的，承载过无数往事的大门！
院内情形瞬间定格：
许聿正反拧着一个邋遢男人的手臂，将其死死按在墙上，脸上是久违的阴鸷狠劲。陌生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地上放着半桶清澈井水。
许聿闻声回头。
看到是陈垒，他脸上的凶狠瞬间碎裂，只剩下惊慌失措和无处遁形的慌乱。他下意识松手，那男人立刻瘫软呻吟。
“……哥？！”许聿声音变调，“你……怎么……”
陈垒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极快地完成了一次形势评估：
1. 许聿：未受伤，情绪激动但无大碍。
2. 威胁源：地上呻吟的陌生男性，无实质威胁，但带来污染和麻烦。
3. 环境：老宅，需确保控制权，需清理。
担忧和后怕被迅速压下，解决问题的战略本能一下便主导了他。
他无视那男人，几步走进院子，目标明确——先是提起地上那半桶井水，然后手臂一扬——
“哗啦——！”
整桶冰冷的井水，精准地、毫不浪费地全泼在了那个正试图爬起的陌生男人身上，将其彻底浇懵，也有效冲掉了大部分表面的污秽。
“呃啊——！”男人冻得一哆嗦，彻底呆住。
陈垒扔下水桶，发出清脆响声。他看也没看那人，直接掏出手机拨号，语气冷静得像在处理工厂垃圾清运：
“亚彬叔，带两个人来城西老宅一趟。有个‘大型垃圾’需要立刻清理走，弄干净点。”
挂了电话，他才将目光沉沉地投向浑身僵直，目瞪口呆的许聿。
没有预想中的怒吼或拉扯，陈垒的眼神里是深沉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必须立刻处理眼前混乱，并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决断。
“现在，”陈垒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务实，“杂音清场了。”
他走上前，距离拉近，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许聿脸上。
“轮到我们了，许聿。”
“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关于这个我以为早就卖掉的房子；关于你昨天说的话；还有……”
他的视线扫过许聿微微张开的、似乎还残留着昨夜触感的嘴唇，语气加重，直指核心：
“……关于你逃跑的原因，以及我们之间到底该怎么算这笔账。”
他的姿态不是霸总的占有宣言，而像一个终于找到迷路队友的指挥官，要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冷静并彻底地厘清所有状况。
尽管他自己的心跳，早已在胸腔里擂出了远非冷静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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