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面圣

鎏金砖瓦,鳞次栉比,规矩严整,颇有皇族气魄。

滦霖夜换上朝服,倒还真有些庄严模样。与之相应的,言亭也换了一袭靛青长袍。

两人并肩走进太朝殿,又一同叩首跪拜:“拜见陛下。”

“平身。”启渊笑了两声,“峻锦可是许久没来了。”

“皇舅,你也知道,峻锦比较擅长舞刀弄枪,对于朝堂琐事指点江山,属实是提不起兴趣。”滦霖夜扯着嘴角回应,这会子倒演出了臣子模样。

启渊抬手,身边的宦官呈上一箱金银:“这些,便作为朕的贺礼吧。”

“多谢……”

一句话还未出口,后头就有人急冲冲地要来搅局。

“陛下!当前国库入不敷出,这金银,还是以作国防金才好。”

二人闻声望去,便见一耄耋老臣颤巍巍地跪在殿外。

启渊蹙眉,故作为难道:“这怎么行,峻锦大婚,朕作为长辈,连俗礼也不能给吗?”

这一听就是在为他们挖坑了。

于是言亭先于滦霖夜开口道:“陛下,侯府较之百姓,实乃本末倒置,不过一箱财宝,世子是不会介意的。”

见他如此识时务,启渊也不禁展颜,继而引出下文:“是啊,都说言家乃雍国财富之首,不知这国库的亏空,能否借以补全?”

借,说得倒好听。

言亭不动声色地在心中骂了句小人。

滦霖夜十分自然地接过话头,道:“皇舅,阿亭既嫁了我,便将冠之我姓,哪来的话语权去动言家的库房呢?况且,您这样为难,峻锦好容易娶上的媳妇儿,岂不是要与我闹合离了?”

他语气轻快,安然化解了启渊提出的难题。

言亭余光扫他一眼,不置一词。

“哦?朕听闻民间习俗,这新妇过门,要为家中长辈敬茶,清溪与君戎不在,朕身为峻锦的舅舅,言公子为朕敬一听茶,不过分吧。”

启渊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滦霖夜,那眼神好似在强调一个事实:滦霖夜是晚辈,而他,不论在辈分还是地位上都高他一等。

滦霖夜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不服得紧,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去挥他一拳。

全场气氛只默了三息,言亭便笑着端过宦者令递来的茶水。

可当启渊满意地要接受他的礼时,他却猛地一缩,佯装惶恐地下跪认错。

“陛下恕罪,这茶被晾了半天,凉得不能入口了,不如清默再为您去煮一壶。”他的一套计谋打得启渊措手不及,也不知有没有诈,总之启渊只能受下。

于是言亭又说,他特意为启渊带了外域的茶,是言惊寒花了重金才买下的,素日里都是用以收藏鉴赏的,只在嫁妆中添了两罐,今日拿出来也只愿搏国君一笑。

于是启渊大喜过望,直言二人懂事,叫他快快下去准备。

滦霖夜不知他的招数,但下意识地相信他不是面上这般阿谀奉承之辈。

不知怎的,见言亭这样温和的笑,滦霖夜竟生出了微微的不安。

无需多时,言亭再携宦者令返回。

他恭恭敬敬地将茶水递到启渊身前。

而启渊对着滦霖夜得逞似的一笑,大大方方地接过那盏茶,打开茶盖便饮了一大口,紧随而来的苦涩却令他忍不住反胃干呕起来。

“陛下,您怎么了?”言亭“好心”去扶他,却被一把推开。

“这茶里加了什么?”苦味萦绕在口腔中,迟迟不散去,启渊不得不以袖捂口,强忍着反胃之感,言亭讶然,懵懂道:“茶中便只有不夜侯啊,陛下这是不合口味?”

“你!”启渊气上心头,一张口,便有浓烈的苦刺激味蕾,偏偏又不能发作。毕竟真说起来,这还是他自己要求喝的。

滦霖夜低头咬唇,强忍着笑意。

言亭静静地盯着启渊痛苦的模样,又回想起方才在碗中加了足量的黄连。

正好,也给这位暴君降降火气,一举两得。

他旋即又下跪认错,道:“许是这异域之人口味不同,惹了陛下不快,是清默的不是,清默这便退下,再不碍您的眼了。”

见他要溜,滦霖夜也连忙告了辞。

启渊有苦说不出,只是拍打着桌案要他们滚。

出了太朝殿,滦霖夜可再憋不住,大笑出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吃瘪。”

言亭默然,见他笑得前仰后合,只得无奈为他顺气。

侧边走来一位素衣公子,像是预备去殿内拜见,却被二人绊住了脚步。

“世子大人。”那人悠悠开口,“别来无恙。”

滦霖夜收起笑看向他,俊眉一挑,随后作揖问候道:“司公子。”

司陌,字尘客,昌国战败送来的质子。

言亭跟着行了礼,他早在言惊寒口中认识了这位质子。

是位善琴的可怜人。

言惊寒如是评价道。

他听见滦霖夜问了句:“公子怎么到这前殿来了?”

司陌展颜,又道:“听闻世子与世子妃入宫,特来拜见。”

谈笑间,言亭已将他打量了一番。

长相俊秀,端的倒是温文尔雅,可是偏生一双狐狸眼,令他莫名蒙上了一层心计。

“想来也许久未去若兰阁了,司公子不邀请我们二人去坐坐?”滦霖夜笑道。

“世子既然开口了,又岂有拒绝之理。”言罢,他让开一条道路,“请。”

若兰阁居于后宫右角,地处偏僻,却也多了几分宁静。与前宫的金砖红瓦相反,此处简朴的很,小院中的劲松四季常青,树下两三盆小雏菊又是精巧可爱。

“此番金秋琴会,司公子还要去吗?”滦霖夜又开了口,司陌示意二人去小院中寻一处空闲地坐下,又浅笑着摇了摇头,答曰:“怕是不能了。”

“为何?”

“前几日圣上遇刺,有人谗言,是我买通了宫外的人。”司陌坐在小院西侧的石桌边,为两人斟茶,“于是陛下勒令我禁足宫内,此时还尚未解禁。”

滦霖夜向来不爱品茗,也不喜欢小杯。说是名仕风范,一点也不如饮酒来的尽兴。

言亭将茶盏举起,轻吹了两下,入口再细细回味。

“听闻司公子琴技一流,不知在下可有幸听上一曲?”他放下茶盏,可司陌还是摇头:“怕是不巧。我那琴前日里被皇上斩断了弦,早便哑了。”

“可惜了。”

司陌闻言,只淡淡一笑。

滦霖夜倒是来了主意:“不如,我替公子去宫外修琴?”

“如此,便多谢了。”司陌也饮了半盏,“只是这琴会恐是与我无缘了。琴修与不修,便也无所谓了。”

“小老头就爱冤枉人。”滦霖夜不满地撇撇嘴,又嘟囔了句,“怪不得被传暴君。”

“那不如,在下代替公子,留在宫中?”言亭又道,“我见公子身姿与在下相仿,或许,可以骗过他人。”

闻言,司陌眼眸微动,显然是有些动心,滦霖夜却在此时连连反对:“不行不行,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便是欺君之罪。到时候,你们两个都得落个‘尸首分家’的下场。”

“是啊,罢了……”

“公子,前线战报!昌国开始谋求水路攻下帝都了!”

人未至,声先闻。门外一玄甲男子兴冲冲地闯入,实现却正好对上言滦二人。

脸上的喜色登时凝住,一时尴尬,双脚也不由自主地停下。

滦霖夜认得他,幼时在宫中迷了路,就是他将自己送到了若兰阁。

宋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道:“世子,世子妃也在啊。”

“宋大哥,叫这么生分作甚?”滦霖夜十分自然地把过对方的肩。

见他这样大方,宋祁也放下戒备,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滦霖夜的腹腔,不满道:“我也就比你大两岁,何必整日大哥大哥的叫。”

“不对,这事暂且不提。”宋祁甩开他,“昌国进攻,你们雍国不该心生惶恐吗?”

“是吗?”滦霖夜无所谓地摆摆手,“小老头忌惮肱股之臣,想方设法地独掌军权,如今大敌当前,他又闭殿不出。国君如此,你还指望谁有好下场。”

“滦氏许久未受重用,经此一役,想必皇上也会重新意识到自身的错误吧。”司陌淡然道。

滦霖夜看向他,叹息道,“现在的这群虾兵蟹将确实没法打败昌国。小老头到底何时才能明白,独揽大权,也得有那能力守住基业。”

“赤衣军被陛下严防死守,此战怕是胜负难分。”宋祁握紧双拳,“若是昌国能胜,公子就能回去了。”

言亭摆弄着茶盖,道:“昌国大败之后再反击,定是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可无论结果如何,最无辜的都是两国百姓。”

不知何时,青天竟抹上了一层黑云。

司陌看向天空,黑沉沉的,实在让人心慌。

“要变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他起身,给两人递了把伞,“昌国进军,恐怕陛下不会多心于我。若是你们不幸上了前线,也记得要保全自己。”

临了,他又道:“我希望,今次将会是最后一战。”

言亭微微叹息,接过伞,道了谢,拉上正与宋祁道别的滦霖夜,最后行了一礼。

“两国交战,难保陛下不会对您动手。”他微顿,旋即又道,“下次见面,我再为您带把琴吧。”

司陌一愣,像是受宠若惊。

言亭继而又笑道:“司公子认识我阿姐吗?她也善琴,她的琴名为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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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酒
连载中胖羊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