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风光的时候,谁都来巴结,这会儿倒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而我所知晓的关于柳家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别人想让我知道的……”柳井忿忿不平,看起来对一无所知的自己相当不满。
陈医生已经处理完了柳井身上的擦伤。
他直起身来,转身朝操作台走去,背对着柳井,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季未没有告诉你吗?”他偏过头来看柳井,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柳井一听到季未的名字,突然沉默了,表情也随之冷了下来。
陈医生却没有因为柳井避而不谈就跳过这个话题。
他重新换了一副手套,慢慢走到柳井的身前,温声开口道:“转过去。”
柳井一怔,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陈医生,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是医生,你是我的病人,就算你欲盖弥彰,我也还是能看出来的。”
“……”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照做了。
反观陈医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柳井的顾虑打消了不少。
“他强迫你了?”他往那里看了一眼,直接断定道。
“……”
见柳井不接话,陈医生又继续道:“你身上的那些擦伤和伤口是你自己弄的吧,为了遮住那些痕迹。”
“为什么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到头来遭罪的还是自己。”
“是我自己弄的又怎样?我想遮住身上的耻辱,有什么问题吗?”眼看被揭穿了,柳井也不觉得难堪,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被另一个男性侵犯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身体上的疼痛只是一时的,随时都有可能消解,但心里的疼痛不一样……”
“那你这样做,你心里的疼痛得到缓解了吗?”陈医生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很明显,他不赞成柳井的这种做法。
“……”
对此,柳井无话可说,毕竟陈医生说得对,他心里的疼痛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在季未来过以后更甚,大有重新燎原的意思。
无尽的屈辱和背德的刺激双重撩拨下,他的神智处在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一边想拼命逃离,一边又在渴求更多。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季未一脚踹倒在地,踩在他的身上,让他永远抬不起头,但不知怎么了,等季未真正走到他的面前,他却对他恨不起来。
就连刚才季未抱住他的时候,他本该推开的,但是他不仅没有推开,反而一昧纵容,让他得寸进尺。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察觉到季未对自己好的过了头,不管怎么看都明显超出了一个正常的范围。
他并不讨厌季未看向自己时那不清白的眼神,但他厌恶季未把这份感情宣之于口,因为……口是心非的他怕自己承认,其实他也贪恋那一份温暖。
人就是这样,一边冠冕堂皇的贪恋别人对他的好,一边又假装唾弃人家的好意,甚至不惜贬低,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像是只要承认人家的好,他就会因此堕落一样。
久而久之,他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恶心。
……
陈医生并不知道,柳井心里是这样想的。
柳井背对着陈医生,在他意识到陈医生到底在干什么时,表情十分不自然,手指有意无意的蜷缩打圈,脸上泛起了大片红晕。
为了缓解尴尬,他只好硬着头皮和陈医生搭话:“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季未会告诉我那些?”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陈医生手上动作没停,继续道:“要不是他,你都不一定能活得到现在。”
……
“你是来当说客的吗?如果是,那就请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陈医生叹了口气,“你以后会明白的……”
“那你呢?你如此尽心尽力,又是为了什么?”柳井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我说过,你的父亲是柳衍,我能做的只有替你的父亲照顾好你。”
“至于季未,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你此时唯一信得过的人。”
……
柳井沉默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季未是真心待他好,但他就是接受不了。
他见惯了离合悲欢,也知道真诚稀薄寡淡,爱也如履薄冰,嘴上说说的爱恋和誓言,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等到彻底清醒,又有谁还会记得?
就算他会记得,那谁又能保证,季未这种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人会对他从一而终,负责到底?
……
陈医生当然知道柳井动容了,但这孩子明显死倔,怕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他也就不再劝了。
他心想,也罢,时间会检验人心,所有答案终究会浮现,误会和偏见也会消解,在此之前,他只需要静待结果就好。
……
做完收尾工作,陈医生摘掉了手套和口罩,露出了清瘦但明显赏心悦目的脸。
他当着柳井的面,说了一遍注意事项和需要吃的药有哪些,末了又用一张纸记下来,但是却没有把那张纸交给柳井,而是折叠好以后,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随后,他又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并从里面拿出几件柳井经常穿的衣服递过去给他。
考虑到柳井只有一只手能活动,而且身上还缠有纱布,他又耐心的协助柳井穿好衣服,哪怕柳井十分抵触,一再拒绝他的好意,他也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在需要用到自己的时候再搭把手,尽可能的照顾到柳井的情绪。
柳井不免诧异,因为不管怎么看,陈医生都不像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他向来都是公事公办,处理完就走,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不仅给自己说了很多话,还格外有耐心,与平时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
“柳井”,终于帮他穿好了衣服,陈医生拿上了东西,准备要走了,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柳井应了。
“不知道两天以后还能不能在这里见到你……我想告诉你的是,要是以后遇到麻烦了,可以来找我……或者陈澜,我们会无条件帮助你。”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陈傅洲,目前在江苑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说完,不等柳井回答,他释然一笑,微微颔首示意过后,便告辞离开了。
柳井呆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季未沉默的跟在赵语凌后面。
她走到季未的房间门口,不顾他的意愿,抬脚就走了进去。
季未跟着她,全程一言不发。
怕被旁人听到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季未索性关上了门。
“说说吧,怎么回事?”赵语凌先发制人,态度急转直下,明显是气疯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您看到的那样,我骗了您。”自始至终,季未都没有再解释半句,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
“为什么骗我?还有柳井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骗您是因为不想让您带他走,至于他身上的伤……是我弄的。”
“你……”赵语凌恨恨的瞪了季未一眼,再也忍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的手提包砸在季未的身上。
她出来没有那么失态过。
季未低着头,任由手提包落在自己的身上,在其即将下落的时候伸手接住,奉还给赵语凌。
赵语凌却没接。
“他还是个孩子,又是你的弟弟,你怎么忍心对他动手?”
季未一怔,看着会错了意赵语凌的,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喝了很多酒……加上他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所以你就动手打他是吗?”说着说着,赵语凌突然哽咽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柳井本来就命苦,好不容易等到你去接他过来,结果你还对他动手,就不怕他心寒吗?”
季未没接话,也没解释,任由赵语凌发泄怒火。
“看来今天他我非带走不可了,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那就别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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