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砚早早地去了美术室,美术室的石膏像还沾着白日的粉笔灰,隔壁数学小教室的门却虚掩着,漏出一缕昏黄的光。林羡抱着半人高的画具箱,金属搭扣撞在走廊瓷砖上,叮咚声在空荡的教学楼里格外清晰。
推开门的瞬间,台灯暖光裹住她。江砚坐在靠窗的第三排,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正用黑板擦反复蹭着黑板右下角,那片区域亮得能映出他垂着的眼睫。
“占了半小时,管理员刚走。”他头也没抬,指尖把粉笔头转了个圈,“画具放旁边,折叠板我调好了。”
林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张课桌拼在一起,中间立着块半透明的折叠垫板,像道矮墙把两人圈在里面。垫板上还留着上学期的公式草稿,她伸手去擦,指腹刚碰到塑料面,就被江砚递来的纸巾截住。
“别用手,沾了灰不好擦。”他的声音就在半臂外,林羡回头时,正好看见他把台灯往中间推了推,暖光劈成两半,一半落在她的画具箱上,一半罩着他摊开的数学卷子。
物理距离被精准控制在半臂,近到能闻见他袖口淡淡的洗衣液味,远到看不清他卷子上的字。林羡蹲下来开画具箱,钛白颜料管滚出来,她伸手去捞,指尖却碰到个冰凉的东西——是颗薄荷糖,蓝白包装纸,正躺在颜料管旁边。
“先吃?”江砚的笔敲了敲桌面,“等会儿做题容易困。”
林羡捏起糖,包装纸在指间响了声。她没拆,塞进校服口袋里,抬头时正对上江砚的目光,他眼里盛着台灯的光,像落了点碎星。
“20道函数,限时90分钟。”江砚把卷子推过来,首行写着“专项突破卷(三)”,末尾标着他的名字,字迹清瘦,“规则没变,对一题,盒盖内侧画颗蓝星。”
林羡哦了声,从画具箱里翻出钛白盒。这盒子跟着她三年,盖内侧早被各种涂鸦占满,边角处还有去年美术联考时蹭的赭石颜料。她把盒子倒扣在桌上,刚要拿笔,就被江砚按住手腕。
“错题超过3道,我握你手重描。”他的指尖有点凉,压在她手腕内侧,“上次你错了5道,这次再犯,加倍。”
林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抽回手,假装翻卷子掩饰脸红:“知道了,江老师。”
江砚低笑了声,把计时器放在中间:“预备——开始。”
秒针转动的声音在小教室里格外清晰。林羡捏着笔往下写,前两道题都是基础题型,她写完抬头时,正看见江砚在她的钛白盒盖上画星。他用的是支细头马克笔,笔尖在盒盖内侧顿了顿,画出个极小的蓝点,周围绕着圈浅蓝的晕,像颗缩成一团的星星。
“这么小?”林羡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垫板,江砚没说话,把笔帽扣上,视线落回她的卷子,“第三题错了,定义域没写全。”
林羡赶紧低头改,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等她改完抬头,江砚已经在盒盖上加了第二颗星,还是那么小,两颗蓝点挨在一起,像在说悄悄话。
时间过得很快,台灯的光渐渐沉下来,落在卷子上,把字迹染得暖融融的。林羡写到第十题时卡了壳,函数图像绕得她头晕,她抓着笔转了圈,刚要开口问,就感觉身后多了道阴影。
江砚站起来了。他绕到她身后,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指尖落在卷子上。林羡的后背瞬间绷紧,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后,带着点薄荷糖的凉味,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衬衫袖口蹭过她的校服领口。
“这里,先求导。”他的笔尖在x轴上画了道横线,“你把极值点算错了,往下推一步就对了。”
林羡盯着那道横线,眼睛却看不清,只觉得耳后的温度越来越高。她的笔悬在半空,好半天才写出一个数字,江砚在她身后笑了声,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笔杆:“手抖什么?怕握你手重描?”
“才没有。”林羡的声音有点虚,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等她把第十题写完,江砚已经坐回原位,正在她的盒盖上画第十颗星。
那颗星比之前的大了点,蓝点周围的晕更浅,像是被台灯的光晒化了点。林羡盯着盒盖看,突然发现前九颗星都是顺时针排的,唯独第十颗,落在了第九颗的左边,像故意错开的一步。
“写错位置了?”她指着盒盖问。
江砚抬眼看她,睫毛在眼下投了点阴影:“没,留个位子,等会儿好凑整。”
林羡没再问,低头继续做题。手心开始出汗,她攥着笔,把汗蹭在卷子边缘。第十七题写完时,她抬手擦汗,手腕刚抬起来,就被江砚递来的纸巾接住。
“降温。”他把一颗薄荷糖放在她掌心,还是蓝白包装,“也降速,你刚才写得太快,笔迹都飘了。”
林羡捏着糖,这次没塞进口袋。她低头拆包装纸,指尖有点抖,糖纸撕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把剩下的半张纸折成了小飞机。机身捏得尖尖的,尾翼粘了点钛白颜料。
她抬手,对着江砚的领□□过去。小飞机转了个圈,正好落在他的衬衫第二颗纽扣上,糖纸的反光晃了他一下。
江砚愣了愣,伸手把小飞机拿下来。他展开糖纸,看见里面裹着的薄荷糖,已经被林羡的手心捂得有点软。
“还回去?”他挑眉,把糖纸重新折好,塞进自己的笔袋里,“那这颗算我的了。”
林羡的脸又红了,她赶紧低头写第十八题,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连草稿都没打。等她写完最后一个字,计时器正好响了,叮咚声吓了她一跳。
“停。”江砚把她的卷子收过去,指尖扫过她写满字的草稿纸,“20题,我批一下。”
林羡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台灯的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看着自己的掌心,还留着薄荷糖的凉意。转头时,正好看见江砚在批卷子,他的笔尖在纸上点了点,每点一下,就抬头看她一眼。
“错了两道。”十分钟后,江砚把卷子推回来,错题处画着红圈,旁边写着正确步骤,“第十七题计算错,第二十题漏了个解。”
林羡哦了声,伸手去拿钛白盒。盒盖内侧已经画满了蓝星,十八颗,挤在之前的涂鸦中间,像片小小的星空。她数了两遍,抬头时,正好看见江砚把笔帽扣上。
“再对两颗,就能兑换愿望了。”林羡晃了晃盒子,蓝星在台灯下闪了闪,“上次你说的,满20颗,答应我一个要求。”
江砚的指尖在桌沿敲了敲,他没看盒子,反而盯着林羡的眼睛:“先赊账。”
“赊账?”林羡皱起眉,“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次情况特殊。”他低笑了声,声音压得有点低,“利息另算,等你什么时候凑够20颗,一起还。”
林羡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明白过来。她把盒子合上,塞进画具箱里,起身时,台灯的光正好落在江砚的脸上,他的嘴角还勾着,眼里的碎星比刚才更亮了。
收拾东西时,林羡发现江砚的校服外套还搭在椅背上。她伸手去拿,想递给他,却看见口袋里露出个角——是张折纸,8mm宽,和她画具箱里的折纸一模一样。
“你的纸掉了。”她把折纸抽出来,递过去时,江砚却摇了摇头。
“不是我的。”他把外套拿过来,搭在臂弯里,“可能是之前的学生落的,扔了吧。”
林羡哦了声,刚要把折纸扔进垃圾桶,就被江砚按住手。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指腹,有点凉:“别扔,留着吧,说不定有用。”
林羡没多想,把折纸塞进画具箱的侧袋里。两人走出小教室时,走廊里的灯已经灭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尽头亮着。江砚走在前面,替她挡开半掩的门,指尖碰上门框时,突然回头。
“明天还来?”他的声音在走廊里有点回响。
林羡点头,抱着画具箱的手臂紧了紧:“嗯,20颗星还没凑够。”
江砚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楼梯间。林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抱着画具箱往宿舍走。夜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她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装纸响了声。
回到宿舍时,室友都睡了。林羡摸黑打开台灯,把画具箱放在桌上。她翻出钛白盒,刚要打开,就想起下午塞进侧袋的折纸。
那张纸被压得有点皱,她展开时,指尖顿住了。纸上只有一行字,字迹凌厉,和江砚的清瘦完全不同,末尾标着个大写的Z:“18颗够好,但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短信只是一个开始。”
林羡的心跳猛地加快。她盯着那个Z,愣了愣神,突然想起白天江砚的举动。
台灯的光落在纸上,那行字的墨迹还没完全干,林羡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点浅蓝——是江砚画星用的马克笔颜色。
她突然想起傍晚时,江砚在盒盖上画第十颗星的样子,他的笔尖顿了顿,像是故意错开了位置。还有他递来的薄荷糖,蓝白包装,和纸上的墨迹颜色一模一样。
林羡把折纸按在盒盖上,十八颗蓝星正好围着那行字,像道屏障。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还留着薄荷糖的凉意,刚才江砚握她手腕时的温度,也还在皮肤上游走。
窗外的风又吹进来,钛白盒的盖子被吹得晃了晃,内侧的蓝星在灯光下闪了闪,像在说什么悄悄话。林羡把折纸折回原样,塞进钛白盒里,和那十八颗蓝星放在一起。
她抬手摸了摸口袋,那颗没拆的薄荷糖还在,包装纸硌着指尖。林羡把糖拿出来,借着台灯的光看了看,突然发现包装纸内侧,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话——“赊账的利息,明天告诉你。”
字迹清瘦,是江砚的。
今天更的有点晚了,那个Z跟顾晴昼不是同一个人~后面会出现的我现在要保持神秘。[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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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90分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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