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如果,他才是我的哥哥,那就好了……小迟瑞在心里偷偷的想着。

这一晚回到驿站,已经很晚了。

听到驿官禀报,在外头找了一夜的迟尚书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刚见了面,却又忍不住大声训斥了这个顽劣的幼子。

迟瑞低着头拽着少年的袖子。父亲的训斥,他已经听得太多了。

倒是那少年微笑替他解了围:“夜里那么凉,孩子走丢了,想必也吓坏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迟尚书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场:“这位公子,多谢你亲自送我家犬子回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萧允鹤。”允鹤拱了拱手,“人我送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迟夫人忙留客:“萧公子留步。外面天黑路滑,萧公子孤身一人实在不便,不如就在这驿站歇息一晚再走。”

听到允鹤要走,迟瑞心里又慌了,他紧紧的拽住允鹤衣袖,墨玉般的大眼睛满是哀求。

从未有人在知道他是哑巴之后还愿意陪着他,给他讲了一路的笑话。

他希望他能留下来,久一点,再久一点。

允鹤终于还是应允留宿在了驿站。

当天夜里,又急又恼还有些懊悔的迟珏把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叫到房间里,狠狠修理了一顿。

迟瑞没有像往常那样哭起来,他一直抿着嘴,脸上甚至有了一丁点笑意。

众人只道迟家二公子在雪地里冻了一夜,冻出毛病来了,只有他心里知道,至少有一个人,不会嫌弃他是个哑巴。

夜里,随侍的丫鬟煮来姜茶。

迟瑞坚持要了给允鹤的那碗,双手捧着给他送去。

他不敢直接推了门进去,先站在窗前张望。

允鹤正坐在临街的窗台上,他脊背靠着窗棂,一条腿支起来,仰首安静的看着天上的月光。窗外有风,他鬓间几缕黑发被吹得轻轻扬起,流云般素净的白衣披了满地。

有好几瞬间,迟瑞都觉得,他一定是从天上来的。

然而,此刻,这个从天上来的少年,眉头却是皱着的。他垂首抚着自己臂上的伤口,喃喃道:“能找的地方我均已找遍,怎地还不见这赤鲛珠的踪影?”

“就连这千年鳖精这里也没有……难不成师父是诓我的?”

手指无意识的碰到臂上的伤口,他嘶的一声倒抽口冷气:“这老鳖精,下手可真够狠的。”

迟瑞站在门外,怔怔的看着屋里的人:他为什么会皱眉,难道天上的神仙也会有烦恼吗?

手上的瓷碗不小心碰到了窗台。

“谁在外面?”允鹤径直过去开了门,“是你?”

迟瑞有些紧张的捧着碗,高高举起来。

允鹤笑了:“你来给我送东西?”

迟瑞点头。

允鹤欣然接过他手中的碗,将他迎进门内:“这是什么?”

迟瑞伸指,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姜茶。”

“姜茶?”允鹤辨出来了,“好喝吗?”举着碗喝了一大口,顿时皱了眉,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了,“这么辣?”

迟瑞忍不住笑起来,他也不喜姜茶的又苦又辣,然而这些东西,他是喝得最多的,因为他总是生病。

允鹤揉了揉他的额头:“小家伙,你是不是在故意整我?这是药吗?”

小迟瑞摇了摇头,又赶紧点头。

允鹤把瓷碗推到一边去:“我不喝药。”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伸过去,在小迟瑞额头上点了点,“小家伙,现在你来说说看,刚才为什么不愿意让我走?”

迟瑞睁大眼睛看着他。

允鹤噗嗤一笑:“刚刚瞧你的眼神,就知道你要留我。我们修行者讲究缘分,既然你能看到我的真身,便证明你我有缘了。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迟瑞迟疑了片刻,摇摇头,又指了指他的受伤的手臂。

允鹤颇觉意外的挑起眉:“你是担心我的伤,才让我留下?”

迟瑞扯了扯他的袖子,皱眉做了个疼的动作。

允鹤笑了,笑着摸摸他的头顶:“放心,我不疼,它自己能好,你看。”他手上忽然团起一团白光,笼在伤口上。臂上的伤口便开始慢慢愈合。

“看,没事。”

迟瑞满脸惊讶的看着,在空中连连比划:“你是仙人吗?”

允鹤看他单纯善良,忽然起了玩心,眯起眼睛道:“其实我是妖怪,你怕不怕?”

迟瑞摇头。他不怕他是妖怪,纵然他真是妖怪,也是个好妖怪。

允鹤看他目中毫无惧色,又笑起来:“你胆子还挺大。不过我也求你答应一件事,看到我本体的事情,你要和我保密,如何?”

迟瑞郑重点头,小手指在允鹤小指上轻轻一勾。

允鹤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小家伙,你想不想开口说话?”

迟瑞一怔,又慢慢低下头,轻摇了摇: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说话。从他记事起,为了他能开口说话,家里就不停有大夫进来。针扎、火灸,喝很苦的药……他什么法子都试过,可偏偏就是不能开口。

疼,他可以忍,苦他也可以咽下去。但是他实在是害怕了,他害怕每次他张嘴依然无法发出声音时,父亲目中那种无奈、懊恼、悔恨交杂的眼神。

“你不愿意?”允鹤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为什么?”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终究还是允鹤打破了宁静:“你这小家伙,还真是与众不同。那这样,既然你我有缘,我便允许你向我提一个要求。无论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答应你。”

迟瑞惊喜的抬头,认真比着手势:“真的?”

允鹤含笑点头:“当然是真的。”

迟瑞抿着嘴,迟疑很久,才连写带比划:“多留几天。”他写完,满心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看着允鹤。

允鹤觉得意外:“就这样?”

迟瑞认真的点头,两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好,如你所愿。”

迟瑞听到允鹤答应,满脸俱是笑颜,喜动颜色。

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人。

“原来你在这!”

晚上一个不慎,丢了弟弟的迟珏思前想后,终于觉得有点内疚了,翻到迟瑞床上去找他,却发现迟瑞并不在床上。

他内心一个发慌,以为迟瑞被他修理了一顿,又跑丢了,急急忙忙各个房间来找,偏又不敢声张,怕惊动父母。

好不容易在允鹤房间里看到被对方抱在膝盖上的迟瑞,迟珏顿时怒了。

他比迟瑞年长了五岁,更懂得察言观色。

这个神仙般的哥哥显然不是什么平凡人物,适才无意中在爹娘的房间里听到他们对这个人私下评价也颇高。

自从迟瑞出生之后,有了这个小哑巴作为对比,他就俨然成了迟家最拿得出手的宝贝,受尽往来宾客的溢美之词。

然而,眼前这神仙般的哥哥,竟然将自己一直以来视为玩偶、陪衬的弟弟宠溺的抱在怀里,这叫迟珏如何不恼火。

匆匆上前几步,他一把抓住迟瑞的手腕,将他从允鹤怀里拖下来:“谁让你躲在这里的!大半夜的不睡觉,仔细明早爹爹罚你跪在雪地里!”

迟瑞被拖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允鹤。

允鹤朝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迟瑞得到承诺,心满意足的被迟珏带回房里。

允鹤目送他们兄弟二人离去,他忽然有点明白,这个小小的孩子,为什么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他留下来陪他几天了。

那年冬天的雪特别大。

雪接连下了五天,迟瑞家的车队也在驿站搁置了五天。

允鹤在驿站附近的峭壁下找到一处温泉。隆冬时节,温泉附近居然盛开了上数百株腊梅。

他白天带着迟瑞在温泉附近折梅花,酿梅花酒。

晚上便在雪地里堆出猫、狗、老虎、豹子等各种动物,让迟瑞负责用木炭给他们画上眼睛和花纹。

迟珏本来也想跟来,但允鹤脚程极快,总是抱着迟瑞一阵风似的就没影。

五天过去,迟瑞每天总是兴高采烈的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上必捧个小小的雪人,或是几枝腊梅,几颗漂亮的石头。

迟珏面上不显,暗里却恨得牙痒痒。

待得第六日,雪停了,太阳出来,积雪被化开了,道路变得清明起来。

迟瑞一家在驿站耽搁了五日,终于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重新出发。

迟珏得知再过一日,便要离开驿站这个破地方了,顿时开心得不得了。

迟瑞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他牵着允鹤的手在雪地里走了大半日。

允鹤终于察觉了这个小小孩子的心事:“怎么,不开心了?”

“我要走了。”迟瑞飞快的比了几个手势,抿着唇,扭过头不敢哭出来。

允鹤把他抱到一株腊梅的枝杈上,自己也纵身跳上去,伸出臂膀,将他圈在怀里,以防他忽然掉下去。

“小家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允鹤仰躺在枝杈上,让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我也有很要紧的事情去做,正要跟你辞行,今晚便走。怕是等不到明早去送你了。”

迟瑞扭过脸,看着他有如玉雕般的侧颜,终是忍不住,眼泪像断线珠子般掉了下来。他一手搂着允鹤的脖子,一手揪住他的胳膊,竭尽全力,似乎想把他过往所积攒的全部眼泪都哭出来。

哭着哭着,他又觉得不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发现那只揪住允鹤臂膀的手上满是血渍。

他的伤,不是都痊愈了吗?

迟瑞慌乱的抬头,正撞见允鹤的笑脸:“没事,这些都是小伤。等我找到赤鲛珠,就能回昆仑虚,回我师父那,这伤自然就能治好的。”

迟瑞打着手势:“赤鲛珠是什么?”他知道允鹤手臂的伤没好,便不敢再靠在他肩上。

允鹤依旧搂着他:“告诉你也无妨。赤鲛珠是一颗红色的珠子,捧在手心是暖的,若是迎着光,可以看到里头一片深邃的大海。很是漂亮。”他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我之前一直在找它,可惜都没找着。师父派我下山来找珠子,他说找不到这颗珠子,就不让我回昆仑。”

迟瑞静静的听着,眼底忽然掠光一丝华光。

允鹤口中那颗珠子,他是见过的,在爹爹的书房里。那是爹爹最珍爱的一件宝贝。这次省亲,爹爹还特地让大娘缝了个口袋,将它随身带着取暖。

他激动的比着手势:“你今晚在这里等我,再等我一个晚上。”

允鹤有些诧异他的反应:“怎么啦,忽然这么激动?”

迟瑞合拢双手,做了个不住哀求的动作。

允鹤犹豫了下,终是放不下这孩子可怜兮兮的眼神:“好吧,我今晚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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