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无辜

杜娘托角门的丫头小厮来找她好多次,这是沈荔万万没想到的。

毕竟,单单就这几日里的观察,她才知道张氏的眼线遍布沈家上下。

正门处,角门,厨房,各个院子都被张氏安插着丫鬟小厮。

至于如何买通,又让这些丫鬟心愿臣服,沈荔千思万想也猜不到。

直到有一次,沈荔路过厨房时想起田娘,碰巧那柴房与厨房位置不远,隔着几间屋子,正好能看到柴房门开着。

这些日子里,她每日去栖云馆时,只见到张氏,却也见不到往日日日来的王姨娘;也没听到关于王姨娘的任何消息。

她也问过张氏。

张氏靠着床榻,盖着一层不厚不薄的锦被。一面吃着酸溜溜的山楂,一面回着她的疑问:“那次傩戏以后,你王姨娘大病一场,过了这久,也还不好。我每日去她院子想要探望她,可是她始终不肯,也不想看我。”

张氏吐了一口山楂核,又冷冷说道;“我与她那般好,竟然合着那妾背叛我,陷害我。兴许是觉得对不住我,这才不想见我一面,也不愿出院子。”

陷害?

张氏说得一脸正气。

在沈荔看来,张氏那意思仿佛就是:田娘的那只手没就没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姨娘何必为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与她作对。

沈荔去探望王姨娘好几次,但那院子中的婢女却总说王姨娘病未好,不方便见人。

最后一次,沈荔刚出栖云馆,在半路上想起自己忘记拿账本,欲返回时,便看到那的婢女四姑张望,见没人了才悄悄进了栖云馆,再出来时,又是四处张望,快步离开了院子。

张氏对待自己都下得去手,那一直在面前里的柴房劈柴的田娘……

想到这里,她若要看田娘,便要支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阿福。

阿福却还站在厨房门口,犹犹豫豫。

沈荔将她引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恰好能看到厨房匆忙的光景。

“你的家人,我都已经另外给了钱财和一处屋子,那银子够她们置一个铺子,自己做生意赚几个银子。不用担心他们了。你却要担心担心你自己。”

阿福的犹豫正是因为此。

二夫人张氏用银子威逼利诱他们,甚至为了让她忠心耿耿,还要将她许配给看大门的小厮。

想起那小厮,阿福直挺挺的脊背就塌了下来,几乎弯成了一个弓。

她实在想不到,二夫人张氏给她许配的小厮竟然有断袖之癖。

这就算了,她还好几次在院子里见到他和好些个小厮拉拉扯扯。

这么多年,她对二夫人忠心耿耿,听从吩咐,将姑娘每日的行动一一禀告。

可是,竟然要将她许配给不干不净的脏男人。

她是个丫鬟,可也有求得选择的权利。二夫人不明不白,就要为着一些有的没的答应。

阿福摇摇晃晃的站着,欲哭无泪。

沈荔扶稳她,望着婢女在水井胖洗着一盆又一盆的青菜。

过了一晌,她意有所指的说道:“拉拉扯扯,不干不净,会染病。比如,身子下会长好多红色的东西,发痒发疼,以后……”

她又指着厨房里的白色菜花继续说着:“和那样的人成亲,你以后怎么办。”

以后继续为着张氏卖命,她还要命不要了?

阿福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菜花却也不是纯白纯白的。

许是沈家这些日子入不敷出,就连买到的菜也不像从前新鲜,外面一层盖着腐烂。

此时,那本该白色的菜花表面微微发黄。有一小处似乎是腐烂了,愈发地黑黄黑黄了。

那婢女就用菜刀清理掉明晃晃的腐烂,却一不小心,那菜花就从婢女的一只手上滚了下来。

婢女手上还使着力,菜刀就趁着势,明晃晃的朝手上落去。

旁边一个婢女看到了,拉了她一下。然而来不及退,终究慢了些,菜刀落得快了。

但也幸好,没朝那婢女的手掌袭来,只是伤了手指,那血一滴不停地砸在了落地的白色菜花上。

没几时,那白色菜花不再是白色菜花了,而是叫做红色菜花。

阿福缩了缩脖子,朝后退了几步。

在那菜刀掉落的时候,沈荔早就闭上眼睛,看院外伸来的串串桂花了。

“想好了,就与我讲。”

听到耳边的局促不安的呼吸声,沈荔说道。

“姑娘……。”

阿福犹犹豫豫,见洗菜的婢女进了里间,跪下说道:“我想好了,姑娘,我实在是怕染上那病。”

秋香曾也对她说过,染上那病,是会疼死的。

沈荔的衣裙被紧紧拽住,很快又被轻轻拉着,接着又听到脚下的声音颤颤抖抖,怕被她人听到,又小声说道:“姑娘,我们都是被二夫人强迫的。姑娘的善良,奴婢从未忘记。

上次二姑娘来院子里,姑娘不顾一切来救我们,姑娘脸上还有手臂上都挂了伤,奴婢一直记在心里啊。

只是奴婢还被秋香看管着,我实在没有办法,找不到好时机来给姑娘说清楚一切。

我还有我的家人,我不能放弃他们……我逃走了,可是我的爹娘怎么办?”

至于后面说了什么,沈荔没有听不进去,耳畔却只盘旋着阿福那句:我还有我的爹娘,我不能抛下他们。

这时,从厨房里走来了人。

沈荔弯下身子将她扶起,又递给自己的手帕让阿福擦拭红着的眼眶,却是声音冷冷地问道:“我能理解你的苦,可是,你要怎么来证明,此后你便完全的衷心于我。”

“这些年的事情我全盘托出,只求姑娘救救我。”

沈荔徐徐吐出一口气,却是吩咐她先回院子里。

再去柴房时,柴房的门还是开着的。

只是,柴房里无半点田娘的踪迹,却是一个陌生的妇人劈着木柴。

见到沈荔来,笑呵呵打了个招呼又继续披着柴。不论她如何问,妇人始终打着马虎眼,不肯透露半分关于田娘的走向。

田娘不在,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娘亲杜娘。

一想起来,沈荔就头皮发麻。

不仅仅因着杜娘,还是因为自那日之后,她无半点爹爹,娘亲,裴适还有兄长沈素的消息。

沈侍郎已经被放出来了,可兄长作为沈侍郎之子,进了皇宫这么些日子,却也没回来。

裴适……也无半点消息。

好像,一切进入了僵局。

沈荔只得闻着一路的桂花香,躲过风吹散的桂花慢悠悠地走回梨榕院。

一脸三日,沈荔窝在梨榕院里没日没夜看账本。

一则敷衍张氏;二则却有别的打算。

整个下午,沈家都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丫鬟小厮求着李总管不要辞退他们的喧闹声。

很快,那声音愈来愈远,愈来愈轻。

沈家的李总管好不容易辞退他们,急匆匆朝着梨榕院走来,刚一进院子,就兴师问罪:

“三姑娘,那些丫鬟小厮在沈家尽职尽责这么多年,这时却要赶他们走。”

对于张氏让三姑娘帮着持掌中馈这件事,李总管非常不服气。三姑娘又不是沈家人,何须将沈家事交由她负责。

这差事怎么都轮不到一个外人手上,二姑娘沈玉可是大夫人所出,合该二姑娘才是。

沈荔一个头两个大,她不是很擅长应付这些事。

只是眼下,她得顶着头皮应对自如。

桌几上摆满了近三年的账本,瓶瓶罐罐都被转移到了地上。

“姑娘。”

阿福递上今岁的账本。

沈荔接了账本却又放下,看着怒气冲冲的李总管淡淡问道:“李总管可是怕那些丫鬟小厮出去说沈家的不妥?”

“的确。”

这倒是说中了李总管的心声,李总管见三姑娘年纪小,却也一脸镇静,又放慢话语说道:“老爷最重名声,沈公子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二姑娘还未嫁娶。这消息传出去,对沈家的名声没有半点好处。”

名声?好处?

“李总管倒是和老爷一样,视名声为一切。”

李总管听到这句话,面脸通红,正要发怒,又想瞧瞧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能说出什么花样,于是闭起嘴低着头,继续听着。

“这些被辞退的丫鬟小厮,每一个都给了他们银子,够她们不吃不喝用一年了。一年时间,也够她们找到新的人家。

更何况,被支出府的这六个,哪一个不是每日在院子里混着偷鸡摸狗,甚至被我碰到在假山下玩闹。看大门的那个小厮,这几年做了什么事情,你也应该知晓。”

支走的六个丫鬟小厮,除了看大门的,其他的确无辜“受了错”。

可若是她们继续留在这里,才是糟蹋她们。她仔仔细细看了这些账本后,发现沈家绝不是“入不敷出”这么简单了。

去年的账本,记录着一段不黑不白的收入,这么一大笔收入也被记录的很隐晦。

她旁敲侧击问起张氏,许是怀孕会让女人反应迟缓,张氏一面看着书,一面给她解释:“沈家的账本乱七八糟,去岁的一大笔收入不清不白,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至于看大门的小厮,沈荔是为阿福着想。

沈家人人都知道这么一号人物,看大门的小厮长得唇红齿白,活活像快活楼里的小倌,有了时间便找小厮玩弄。

“可是那个小厮……,”李总管支支吾吾,“二夫人曾说过这小厮干活兢兢业业,留着……”

“他留下,你走!沈家是养不住你们这些闲人了。”

李总管还有妻儿要养,听她这么一说,忙说了几句胡乱话就走了。

在阿福的满眼感激中,沈荔结束了这场唇枪舌战。

刚歇了一会,沈荔正喝着茶水,阿福忽然说道:“姑娘,有个妇人在等你,说是你娘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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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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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留春居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