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贤妃故作惊讶,战战兢兢道:“陛下,想不到太子李成美,竟有这等手段。”
李昂扫了杨贤妃一眼,慢悠悠问:“爱妃相信此人的话?”
杨贤妃从李昂的眼神和语调里品出一丝弦外之意,她是何等人精,立刻见风转舵道:“事关太子,臣妾岂敢轻信?还是应将薛氏打入诏狱,审个水落石出才稳妥。陛下龙体欠安,也该好好歇息,别为此事伤神了。”
“爱妃放心,朕还不至于如此不济。”李昂打断杨贤妃,看着瘫在地上的翠翘,缓缓道,“太子有罪,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在确定你说的话都是真话之前,朕不准一丝风声传出太和殿。”
他的话音轻飘飘的,却像一道催命符,在翠翘的周身卷起了一阵阴风。
“王福荃,给她上夹棍。”
“不——不——”翠翘骤然嘶喊起来,惊恐地望着李昂,哀嚎,“奴婢没说假话,奴婢真的全都招了,陛下,陛下饶命啊——”
躲在榻下的晁灵云瞬间握紧拳头,急得恨不得出声提醒翠翘。
你一介舞姬,一双腿若是被上了夹棍,今后还怎么跳舞!快招了吧!别再替安王卖命了,圣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尽管晁灵云心急如焚,她到底还有理智,知道自己有李怡和儿女,不能赔上身家性命。
翠翘凄厉的嚎哭并不能阻止行刑的内侍,她的双腿被塞进夹棍,随着一阵仿佛推开沉重木门般的吱呀声,剧痛沿着腿骨向上窜,像一只拳头堵住她的喉咙,足足让她哑了片刻,才发出骇人的尖叫。
尖叫声刺得众人两耳胀痛,连心都跟着发颤,唯有李昂充耳不闻,漠然注视着翠翘,等她疼到连喊都喊不出声之后,才抬手示意内侍松开夹棍,淡淡开口:“你可有话要说?”
翠翘抬起头,汗湿的发丝爬满她贴着花子的额头,充血的眼珠对上天子低垂的双眼,如仰观神祗,一瞬间福至心灵。
神明照见万物,天子明察秋毫,圣上其实什么都知道,一直在等着她说真话。
她是猪油蒙了心,才敢答应安王,欺君罔上。
说出真相的念头刚刚从她脑中冒出,李昂已再度下令:“动刑。”
钻心的剧痛几乎碾碎腿骨,翠翘在地上扭动着身体,终于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是安王,安王!”
杨贤妃瞬间脸色苍白,李昂斜睨她一眼,轻笑:“爱妃你听,又招出来一个。”
话虽如此,他却不命令动刑的内侍停手,夹棍继续收紧,便听见翠翘又喊:“还有杨贤妃,杨贤妃!”
“放肆,谁准你胡乱攀咬!”杨贤妃厉声喝道,“给我狠狠用刑,看她还敢不敢再污蔑我!”
在翠翘持续的惨叫声中,夹棍卡了一阵子,便听见“喀吧”两声脆响,夹棍之间又窄了几分,竟是生生夹断了翠翘的腿骨。
翠翘万念俱灰,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当场昏死过去。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杨贤妃脸色苍白地望着李昂,颤声道:“陛下,这薛氏的供词颠三倒四、漏洞百出,陛下不可轻信啊。”
李昂微微点头,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上了一会儿夹棍,便供出三个人。朕看这乐伎,简直是疯了。”
“对,她就是疯了。”杨贤妃立刻附和李昂,讪笑道,“臣妾也是糊涂了,怎么能指望一个疯子供出真相。臣妾办事不力,惊扰到陛下,万望陛下恕罪。”
“朕知道,爱妃是一片好心,”李昂眼中含着讽刺,无力地摆摆手,“闹了这么一场,朕也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朕只要王福荃伺候。”
“是。”
须臾,殿中闲杂人等一概撤离,王福荃刚伺候李昂躺下,便听见御榻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王福荃大吃一惊,正要扯开嗓子叫人,却被李昂制止:“无妨,榻下是光王孺人晁氏。”
王福荃知道李昂一向看重晁孺人,于是放下心来,调侃钻出御榻的晁灵云:“哟,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大耗子??”
晁灵云正惊魂未定,听见王福荃拿自己打趣,只能僵硬地一笑。
“王福荃,朕要你亲自送晁孺人出宫,不许任何人察觉。还有,朕也不许你向晁孺人打听,她为什么躲在朕的御榻之下。”李昂郑重地交代完,视线又转向晁灵云,目光黯然,“晁孺人……朕当年对你说过的话,至今未忘,可惜……你去吧,今日欠你的情,朕一定会报答。”
他含混不清的承诺,让王福荃好奇到了极点,偏又不能打听,一颗心简直快要痒死。
因为刚刚目睹过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晁灵云心中五味杂陈,无暇细思李昂的话,只能乖乖地跟着王福荃,行礼告退。就在走向殿外时,她的心中忽然有一股预感,自己今后会很久很久都看不到天子,于是忍不住回过头,又望了一眼御榻上侧躺的李昂,这才怀着满腔惆怅,匆匆离开了太和殿。
作为天子身边的红人,王福荃自然也是手眼通天。他将晁灵云请上一辆满载着礼盒的马车,亲自护送出宫,果然一路未遇盘查。等到马车停下,王福荃遣走赶车的内侍,晁灵云掀开车帘,便看见李怡站在车下——马车竟直接驰进了光王宅中。
王福荃与李怡见过礼,笑道:“今日孺人入宫献舞,圣上龙心甚悦,是以又命老奴备了一批赏赐,亲自送到府上。”
李怡连忙道谢:“有劳大人。”
待到晁灵云跳下马车,披上李怡递来的大氅,掩去一身宫女打扮。王福荃才让驾车的内侍回到庭院,伺候自己登上马车:“老奴还要往颍王宅和教坊跑一趟,这便告辞了。”
“大人慢走。”晁灵云与李怡并肩送客,还没缓过神,便被神色凝重的李怡一路拉回安正院。
晁灵云被李怡拉得跌跌撞撞,知道他定然是担惊受怕到现在,不禁歉疚道:“十三郎,我让你担心了吧?好在一路有惊无险,我没有惊动任何人。”
话音未落,人已经跟着李怡跨进寝室。
房门“嘭”的一声关紧,她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便觉得眼前一暗,人已经被李怡按在门板上,狠狠地吻住。
晁灵云睁大双眼,感觉到唇舌被吮得发麻,不由一阵心悸,伸手搂住李怡的脖子,也豁出性命般地回应他。
如果这样能让李怡发泄掉心中的不安,她当然要不惜余力,舍命相陪。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抵死缠绵的一吻渐渐缓和,变成亲昵的轻啄。晁灵云星眸蒙眬,在一片眩晕中看见李怡悲伤的双眼,瞬间如雪水灌顶,清醒过来:“十三郎,你这是怎么了?”
李怡眼中满是浓浓的不舍,垂下头,与她双额相抵:“你私下面圣,已经被颍王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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