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交涉下来,夏深已累到神形俱疲,
躺在宿舍的铁板床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虚幻,
挣扎了这么久,却依旧过着被人摆弄的生活,着实让人无措。
手上戒指还未适应,咯得手指有些难受,夏深缓缓抬起手,借着微光看着细闪的素戒,找回一点现实感,
她真的结婚了,和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好在,经此一事,欠下的债,是真的还清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来之则安之,她长出口气,强迫自己直面当下现实,
婚姻所带来的冲击,远没有物质所带来的冲击大。
小时候不懂事,看不明白阶级差距是什么,只是喜欢缠着爷爷去徐爷爷家玩,因为徐爷爷家的宅子,比她们家大上许多,
有成排的绿茵和修剪精致的花圃,像迷宫般扑朔迷离,还有一群玩伴陪她捉迷藏,
“爷爷,他们家好大啊,我以后也要和爷爷住进大房子。”
爷爷被逗的哈哈大笑,宠溺的摸着她脑袋,接下她的童言童语,并未戳破她的天真,顺着她的话回应道:
“好,好,以后爷爷和声声住和徐爷爷一样的大房子。”
“爷爷跟着声声一起享福。”
夏深揉揉酸涩的眼睛,没敢再回忆下去,
一切都在按着失控的方向发展,她心底升起茫然,
本以为日子终归是会变好的,竟选择了最离谱的方式来妥协,严重偏离了她的人生航向,
夏深思绪烦扰,辗转反侧到清晨,才逐渐有困意,听着窗外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儿声,逐渐入梦,
她,夏深,也快似鸟儿般飞出去了吧。
本就不平稳的梦中,事情变得更是扑朔迷离,
民证局内,她带着头纱,身侧是挚爱之人,柔顺的波浪大卷披在肩膀上,星星点点的珍珠散落在头纱上,
夏深只手抱着花,半靠在男友怀中,心间情愫如蜜丝般绕不开,
她感觉脚下轻飘飘的,脑袋蹭着男友贴过来的手掌,本该是熟悉的一片温热,可却毫无触感,
不禁抬脸,视线中也无他炙热的眼神,
她视线愈加模糊,看不清楚他的五官,
她费力睁着眼睛,可越努力,眼前的人便越模糊,逐渐成为一片糊影,连轮廓也看不真切,
夏深惊慌,手下却不自觉的如机械般低头填写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表,
她十分恐慌,想停下来,可手不听使唤,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钢印快速落下,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无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夏深挣扎着身侧陌生男子的钳制,欲要大声呼喊,她不认识此人,她不想和他结婚,她不愿意结婚…………
尽管她张大嘴巴,努力嘶吼,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周围人对她的挣扎也熟视无睹,仿若她不存在,
场景一转,她看着隆起的小腹,身边是同学们异常的眼光,指指点点,脸上似乎带着嘲弄,
喜神彻底惊慌,不敢置信伸手抚摸着隆起,难以接受,
她有口难辨,不愿接受,也不能接受,
吓得她身体瑟缩,双腿打颤,她想逃走,想离开,脚下却如灌铅寸步难行,
她要呼吸不过来了,声嘶力竭也无人在意,
嗓间如有人扼住喉咙,她一瞬惊醒坐起,大口喘着粗气,
陷在噩梦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周六,闹铃乍起,本就睡不平稳的夏深再次惊醒,坐在床边,发着愣,
想起来今天是约定回家见家长的日子,有些头疼。
逃避不是她的性格,伸手拍拍脸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夏深收拾好下楼,徐易清已经在宿舍楼下等着,她驻足在远处左顾右盼,瞧着四下无人间隙,慌里慌张的上车如做贼一般。
徐易清见她此举,约莫着猜上几分,
“如果我不太方便出现在这,下次我在校门口等你。”
“好。”正中夏深心思,她直接应下。
“我也认识路,以后有需要,我可以自己回”
徐易清看了她一眼,“昨晚没休息好?”
“还好。”
“不用太担心,爷爷你都熟悉,再说了还有我。”
“嗯,我没事。”夏深搪塞着随便答话,没有继续交流的意向。
她低头系好安全带,缩着身子,
夏深不想那么招眼的他出现在她的周围,只想平稳的过完学生时期余下时光,不招惹是非,引人耳目。
好在是周六,校园人不多,宿舍楼下也人影稀疏,
车子驶出校门进入车道,夏深才敢坐直身子,松一口气。
清晨透人心脾空气有些湿润微凉,透过车窗吸入肺腑,心情明朗几分,夜间噩梦消散些许,
她夜间没有睡好,脑袋有些发懵。
“我们先吃点早饭吧。”
“嗯。”
路边徐易清拐进一家早餐店,夏深随着他吃了点,并无太多胃口,依旧是困意满满,耷拉着脑袋。
老宅大门打开,再见记忆中的场景,夏深不禁恍惚,一切都恍如隔世。
夏深大口呼吸,轻咳两声打起精神,准备演好今日戏份,
下车后,徐易清绕过去牵过夏深的手,沿着小道走向家人跟前,还未出口介绍,爷爷已经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上前来,
“是,声声。”
“声声……。”
徐爷爷还未说上话,音间似已有哽咽,伸手拉上夏深,
夏深对于他的殷切并不适应,视线偷偷打量眼前老人,试图唤起儿时记忆中的亲切。
十几年未见,现如今他已白发苍苍,握着她的手在发抖,身子看着也早不似往日那般硬朗。
夏深微微颔首,轻声问候道:“徐爷爷好。”
“好,好好好。”徐爷爷双手还在发抖,眼窝深陷,泪眼婆娑,泪眼婆娑,
“苦着声声了。”
“我一切都好,劳爷爷挂牵了。”夏深礼貌体贴的回复着,
“好好好……”他看着夏深,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心头,难以言说,
“我们,进屋吧,徐爷爷,”
“好。”
“好,我们进屋。”
夏深不着痕迹抽出手来,扶着徐爷爷,往大厅内走去,一行人在身后随着,
“徐爷爷,您先坐。”
“好。”
“声声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这么些年,一点音讯没有,爷爷找了你们许久。”徐爷爷拉着夏深的另一只手,看着夏深思及故人,话不能停,回忆也来势汹汹,恨不能泪洒当场。
夏深早已忘却了儿时的日子,她不敢,也不能,
太过香甜的回忆会摧毁她的坚韧,她只能闭着眼睛往前看,接受命运胡作非为的手笔,
现如今她要怎么说,她能怎么说,千言万语都回不到过去,
夏深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又迅速掩饰掉,
“现在,不是见到了么,徐爷爷。”
“见您这么好,晚辈就放心了。”
“好,见到了就好,见到了就好。”徐爷爷情真意切说道。
话至半道,徐易清见爷爷情绪起伏太大,小声提醒着爷爷,今日事宜,
他身体本就不好,今日为了夏深见面,非要出院,
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早点结束为好,
徐爷爷反应过来,松开夏深,示意她和家中亲人问好,
夏深转身跟着徐易清,论资排辈,一位一位的唤过来,双手接过长辈们提前准备好的红包,
“大伯好。”
“二爷好。”
“姨妈好。”
…………
轮至一圈,攀谈下来,手间红包多到用上托盘,抬眼看下时间,早已时日过半。
夏深虽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相比于同龄人要成熟许多,遇到这种场面并未有丝毫丑媳妇见公婆的怯场,
对于突然要融入这么大个家庭,她觉得繁琐,
夏深有些后悔,关于见家长这件事没有提前安排清楚,不想大张旗鼓宣扬婚事,站在人尽皆知,
今日这些举活动,实属意料之外,夏深端着厚重的红包,两处为难,想着以后该如何收场。
夏深也不想让徐易清夹在中间太难做,对于长辈亲戚虽不热切,为了体面也能周到假笑应对。
“早生贵子,婚姻美满。”
“新婚快乐。”
“早日给徐家开枝散叶,徐老爷子也就无憾了。”
“郎才女貌,早生贵子。”
“还是早生贵子的好,母凭子贵。”
………………
你一言,我一语,夏深的眉头不知何时早已皱起,
“声声还在上学,这些都不着急。”徐易清看她一眼,难得的在旁边解着围。
“声声也不小了吧。”
“趁着年轻怀孕,恢复的快,毕业就当徐家太太,掌这么大的家业,真是好福气。”
“就是,就是,为人妻子照顾好自家丈夫的后勤工作,他们才能在外舒心打拼事业。”
“早点为易清生个孩子,这样才能拴住他,免得被外面的莺莺燕燕勾去了心思。”
“就是就是,长辈们也是为你们好。”
充耳而言全是徐太太,早生贵子,嫁给徐易清是个好福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无不在感叹她的好福气,以后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夏深在心里感到好笑,这徐太太,她可不稀罕,
打心底升起一阵阵的恶寒,做大户人家太太束缚还真多,能当下来也是不容易,
她这会顾着体面都不能放肆的回怼,脸上挂着假笑快要僵掉,忍不住抽搐几下,
明明这些姨姨们婚前文化修养都是极高,见多识广,却被培养成大户人家的儿媳,坐镇后方辅助丈夫发展,冠上夫姓成为某某太太,
丈夫便是天,于是拿得出手的丈夫便成为攀比的底牌,话语间再无自己,
夏深看着优雅的贵妇人,画着精致的妆容,言语间充斥着传统封建思想的枷锁,
哪怕只是演戏,夏深一句一句听着,也是烦不胜烦,
夏深尊重并理解任何一种生活方式,每个人走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这些夫人一定要拉着她,同她们一起站在一个阵营,
这样才能彰显当下的选择是正确无疑的么,
夏深觉得难过,她想或许是依仗着夫婿过活的日子太过无聊,才会生出这般狭隘的心思,
所幸,这场窒息的会面没有持续太久,宴席开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