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云来居,却不记得是如何回来的,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
正巧司遥打了水上楼,见江逾白支着半个身子在床上,连忙跑过去扶着他靠到床头,又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水端过来。
江逾白接过,一口喝下,觉得还不够,又将杯子递还回去。
司遥接连跑了两三个来回,江逾白喝了整整一壶水,缓过劲来,才想起来问:“今日是第几日了?”
司遥答:“第二日了,你感觉如何?”
江逾白抬了抬胳膊,牵扯着后背肌肉,还有些生疼,他摇摇头道:“无碍!独臂如何了?”
司遥道:“徐淮昨日已经先一步回京,军饷与独臂同他一道回去的。”
江逾白又问:“那林见清呢?”
司遥如实答道:“徐淮昨日托人送了口信来,说林见清被关押在县衙的大牢,等你醒了自行去提人。”
江逾白心说,这徐淮还算信守承诺,随后掀了被子欲起身。
司遥拦住他,神情紧张道:“你去哪?”
“去大牢。”说话间,江逾白已一个翻身,下了床。
“不行,你的伤还未好。”她双臂大张,挡住他的去路。
江逾白心急,握住司遥的手臂欲将其拉开,可他手上还未用力,便听到后者发出“嘶~”得一声,吓得他连忙松手。
“怎么?你手上有伤?”
司遥捂着伤口处,小脸拧成一团,点了点头。
江逾白欲再次伸手去抓,“让我看看。”
司遥将受伤那只手背到身后,道:无碍。”
江逾白不记得那日有见她受伤,试探性问道:“可是那日在天门寨受了伤?”
司遥心虚的点点头。
江逾白不再问,套了件衣服在身上,解释道:“我们也要尽快押林见清回天京候审,免得夜长梦多。”
司遥担心他伤势,便提议道:“我们何不就在梁州审他?你的伤势不适宜赶路,更何况还押着犯人。”
江逾白道:“这不合规矩,林见清是军饷案的关键人物,理应由刑部和大理寺审问,我虽与徐淮作了交易,但还是得按规矩办事。”
司遥明了其中厉害,此事涉及官匪勾结,任何一方单独审讯林见清说出的供词,都难以令满朝文武信服。她不再坚持,妥协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地牢。”
县衙的地牢,阴暗又潮湿,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道。
徐淮留了几人在这里看守,看见江逾白前来,主动为其开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一间间牢房,时不时传来犯人哀嚎伸冤的声音,最后在关押林见清的那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此时的林见清,脱了官服,穿着一套白色囚衣,干干净净,头发亦束得整整齐齐,看见来者,愣了一下,“江逾白?”
前两日,徐淮从汴凉山回来,带着独臂和军饷,独臂一口咬定,军饷是林见清提议藏到天门寨之中的,徐淮命人将林见清收押,却未带着他一同回天京。
他本以为徐淮是自己人,受了命令“关照”他,却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江逾白。
谁不知道他是高宗皇帝跟前的人。
江逾白岂能捕捉不到他眼中的诧异,笑了笑道:“林大人看见在下,好像颇感意外。”
林见清道:“下官都不知道江大人何时来的梁州。”
江逾白手一摊,“你如今不就知道了。”
林见清走到牢房口,压着声音问道:“搅了汴凉山的匪窝,也有你的份?”
江逾白不回答,笑的意味深长。
林见清不解道:“你们用的什么法子攻进寨子的?”
江逾白收起那似笑非笑,道:“有些事,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这世间许多,往往都是机关算尽一场空。”
林见清冷笑一声道:“呵,你真当攻了一个天门寨就算赢了?”他的表情丝毫没有一个阶下囚的恐惧或慌张。
江逾白不接话,沉默许久的司遥倒是开了口,“林见清,你上面的人,到底是谁?”
林见清这才注意到江逾白身后还带着一人,他上下打量一会,确定先前没见过她,便问道:“你是何人?”
司遥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回了天京想再见到林见清只怕比登天还难,“我是何人不重要,我问你,为何要把军饷失窃案推到司家身上?”
“司家?”林见清顿了顿,“哪个司家?哦~你说那死了叛臣逆子啊。”
听见“叛臣逆子”四个字,司遥顿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失去理智,她上前一步,隔着木栅栏揪住林见清的衣领,怒喝道:“到底是谁指示你这么做的?”
林见清任她这样揪着自己,也不反抗,轻飘飘道:“没人指示,就是司家的余孽,以我家人性命威胁我这样做的。”
“你放屁!”司遥彻底怒了,抡起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
江逾白也意识到不对劲,情急之下捏住司遥的手腕,提醒道:“莫冲动!”
他使了些力气,随即感觉到手心上一片温热的湿润,再看司遥的衣袖,已渗出红色鲜血,将指尖染红。江逾白当即松手,脸上露出一抹鲜少的无措,犹豫片刻后,索性拦腰将司遥扛起,朝外走去。
直到离开地牢,司遥才逐渐恢复理智,她懒得挣扎,四肢无力垂着,任由江逾白扛着自己走,出了县衙,他才将她放下来。
“你是谁?”
面对江逾白直白的质问,司遥心虚了,她知晓刚刚的冲动暴露了自己,可林见清用那样的字眼形容自己父亲,她真的无法忍受。
见她不说话,江逾白重复一遍:“你到底是谁?”
司遥看着江逾白的眼睛,清澈得不带半分浊气,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差点就要把自己的身份说出口。
可是,她能说吗?眼前的男人值得她信任么?心中仍有道不确定的声音在提醒着她。
“我......”司遥一番挣扎,欲言又止,“我只是个在燕州长大的普通人。”她的声音微不可闻,谎言不忍再说,真相亦无法明言,“在燕州,谁人不知司将军的英勇事迹,我自幼耳濡目染,如何都不信这样的忠烈会做出背叛国家的事来。”
司遥自知这样拙劣的谎言根本无法信服,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静静等待江逾白的审判。
然而出乎意料的,江逾白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视线看向她衣袖上的血迹,问道:“还疼吗?”
司遥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江逾白又道:“回去吧,把伤口清理一下。”
说起来荒唐,两人都为了对方受伤流血,可却又彼此猜忌质疑,这一次,她没有再跟着他走。
“江大人,你信吗?”
江逾白转过身,看着司遥倔强的站在原地,他不知道她问的这句,是指什么?信她?还是信司伯屿?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可我愿意相信司将军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
江逾白说的坦坦荡荡,司遥心里到底是安慰了几分,他愿意相信司伯屿。
那她呢?他不信她。
重要吗?其实不重要,只是有那么一点在意。
黄昏,江逾白带着司遥去酒坊买了些酒,直到骑行的马背上挂满了酒坛子,两人才朝着雁荡湖出发。
金色的夕阳斜洒下来,将整座湖泊都渲染上一层波光粼粼,是个难得的好天。
这一路,江逾白都异常沉默,,司遥知道明天便要启程回京,他是来见那些水下亡灵最后一面。
下了马,江逾白开始将马背上的酒一坛子一坛子往湖里倒,司遥帮着他一起,酒香顺着水流飘荡到湖中央,最后他只给自己留了一坛,对着湖面道:“各位北齐的英雄,江某敬你们。”
说罢打开,仰头痛饮,喝得急了,酒液顺着脖子往下流,湿了胸口一片。
司遥知道他身上有伤,抢过酒坛子晃了晃,还剩一点。她珉了珉嘴,道:“我也敬敬他们。”
江逾白没有阻拦,司遥学着江逾白的样子,仰头饮酒,同样胸口湿了一大片,不一会就见了底,司遥嘴一抹,索性将酒坛子扔了出去。
“痛快!”
说罢,大笑出声。
许是终于破了案,又许是被感染,江逾白跟着笑了起来,视线不由得落到她唇上,挂着酒液,他这才想起,她方才对着嘴饮酒,那也是他饮过之处。
他的面颊被夕阳衬出恍惚的红。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去衙门地牢提了人。
江逾白生怕独臂的手下找齐茂春与嫣儿寻仇,便提议两人同他们一起回天京,天刚蒙蒙亮,四人就出了梁州。
出了城,上了官道,一路朝着天京疾驰,为了加快脚程,他们没有用马车,江逾白事先给林见清下了迷药,将其手脚绑起来挂在马背上。
四人不分昼夜跑了两天两夜,抵达鞍山,若江逾白一个人,他再走两日都无事,可到底有两个女人在,再加上马也需要休息,他们决定在驿站休息一晚。
江逾白要了三间房,齐茂春与嫣儿一间,司遥一间,自己与林见清一间。
各自回房后,江逾白将林见清弄醒,给他喂了些水和食物,两天两夜未进食,林见清瘦了一大圈,眼窝都深深凹了进去 。
到了后半夜,马厩突然传来嘶鸣声,江逾白惊醒过来,准备出去查看。
林见清以为是有人来救他,一边朝着门外蠕动,一边大喊:“我在这,我在这,快来救我!”
话音未落,便有一黑衣人破窗而入,只是林见清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那人一记手刃击晕。
江逾白看情况不对,那黑影揪着林见清的领子就要往窗外跳,他扯住林见清的一条腿,那黑影不出招,也不纠缠,转身拔腿就跑。
恰好此时,司遥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
“看着他!”江逾白说完,身影没入黑暗。
刚从屋内出来,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马厩的门大敞着,里面的四匹马早就不见踪影。江逾白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黑衣人并不是真的要对林见清下手,只不过是声东击西的把戏而已。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马,进屋袭击林见清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他追回马。
只是,没了马,也不过是回天京的时间慢一点而已。
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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