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纯善外表下藏着最狠毒的用心,肉眼如何能看穿?

她随口否认了,裹紧狐裘站起身,正想回去,后知后觉听出浪涛声里混着异常的钝响。

柳山几步走下台阶,探身往外看去,水里真裹挟着什么,她干脆脱了狐裘跪下来,离得近了,被眼前的场景惊住:“袖宝……”

“怎么了?”袖宝不明所以。

只见寒浪翻涌,一清瘦少年没有筋骨般被冲过来。

他毫无抵挡地被撞到亭脚坚固的柱身,肩头狰狞的伤口被泡得发白,周围的江水却被染得一片淡红。

沈怜稚脸色难看如死人,双眼紧闭,不知是否还活着。

柳山眉头紧锁,俯身用力去够少年的手臂:“醒醒,可还听得到我说话?”

“阿猫?”

手指触及到他被江水泡过的皮肤被冻得一颤,却没想到,仅仅一触就将人唤醒,沈怜稚抱浮木似的抓着她,孱弱地咳嗽一声

柳山手下用力,赶紧拖着他往岸上挪:“袖宝,帮我一把。”

小丫鬟忙说好,两人合力把沈怜稚从水中抬起,往她背上送。

幸而柳山习武,将人背起,再裹上狐裘避风,疾步往江畔客房的方向走。

“阿姐……”声音从肩头传来,沈怜稚小声说着什么。

柳山只当他已神智不清,并未在意。

“你没事……”

柳山脚步一顿,忽然从飞速掠过的思绪中抓取到一缕,不由轻声反问:“我怎么会有事?”

少年埋头在她颈边,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凉的,他艰难道:“抱歉,是我……我连累……”

他的声音极低,一旁的袖宝根本没听到,她被对方身上的伤口吓住:“小姐,要叫,叫大夫来吗?”

“不必。”柳山一口驳回,若叫大夫,且不说伤势,连少年身份都无法遮掩。

话音刚落,沈怜稚就打了个寒颤,冰冷的江水恰好浸透她的衣领往后背流,叫人好似也感受到他此时的痛楚。

柳山不再细想,边说道:“吩咐人烧大桶热水送到房里,不必慌张。”

“好好好,我这就去。”袖宝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发现桂树后探头探脑的丫鬟,又强自镇定下来,“小公子不慎落入江中,快去烧水来!”

天冷,屋里早燃起了地龙,柳山将谢怜稚放到地上后,将厚厚的锦被被扔下床便开始脱他的衣裳,这小孩儿总偷摸少穿一两件,脱起来格外方便。

虽不过十四五的模样,却也是男子的身体,她犹豫一瞬,忍住不自在将衣裳从他身下抽出。

做完这些,袖宝已提着一桶水进来,她历来有眼色,并不多话:“小姐,以防万一,我还拿了些伤药,您看看,能不能用上。”

说罢,转身出去后将门关上,守在了外头。

用热帕子将沈怜稚身上大致擦干净,柳山在原地走了两圈,虽说妖人非同类,但治伤的药总不会有害。

她打开药瓶,试着涂了点,发现并没有让伤口恶化后,便在他肩膀上多多地用药。

一番折腾下来,沈怜稚浑浑噩噩睁眼,混身发抖道:“阿姐,我冷……”

柳山后背都出了层薄汗,再看对方,两床锦被裹着,被窝里塞了几个汤婆子 ,换做常人哪里会叫冷?

该做的都已经做完,她回: “忍着。”

说罢,柳山放松地靠坐在榻边,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妖,意外还是?

所有关窍都在沈怜稚身上,只能等他醒来了。

干等着实在无聊,她将就着手里的布巾将沈怜稚还湿润的发慢慢擦干,擦着擦着,那头顺滑的黑发渐渐变白,到最后好似绸缎一般,再看少年的眉和睫毛,也变了颜色。

蜡烛噼啪几下,不知不觉夜色愈浓,折腾了一整天,疲惫感逐渐清晰地包围过来,柳山单手撑着下巴,全然睡去之前握住了沈怜稚还没有回暖的手。

这一觉不安稳,梦里是雪混着血,数张惊恐的脸围着她叫主子,哭诉自己何其无辜。

柳山一步步后退,脚下一滑,就如同白日那侍卫一般掉下悬崖,她抖了抖,霎时惊醒,

她迟钝地看完四周,昨夜记忆慢慢归位,才发现自己上半身从榻边滑下,坐改为躺,不知不觉滚进被窝,正和沈怜稚脚挨脚睡在一块儿,暖和极了。

少年似乎做了噩梦,不住地小声说着什么。

柳山见状稍稍坐起,边认真听,边轻抚他的头发,又过了一会儿才问:“猫儿,猫儿,你怎么会在水里?”

沈怜稚的梦没被打断,依旧紧皱着眉。

柳山也不气馁,起身燃了香,顺道将袖宝送来的衣裳换上。

香名坠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给心思浅显的人闻上一闻,什么心事都能打听出来。

等着发沉的味道氤氲开,柳山缓步坐回他身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用更低的声音问:“你是不是,去了山上?”

少年睫毛轻颤,眉头紧紧皱着。

她又问了一遍:“猫儿,你去山上做什么?”

半晌,他回:“去……”

“去做什么?”

原本放在被子里的手不知何时伸出来,牢牢握着她的腕子,沈怜稚毫无防备:“它想杀,杀我阿姐……”

柳山一怔,心里涌起片刻的动容,却依旧冷静地问道:“为何要杀她?”

“为了,为了……”沈怜稚神情极为挣扎,不愿吐出秘密,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柳山一双眼睛紧紧锁住他的嘴成,又问了一次:“为何要杀她?你阿姐是坏人?”

“不,”握着她腕子的手不觉松了力道,少年张了张口,“不是,”说罢,眼角两尾愧疚地泛红,“它,它要杀我!”

柳山闻言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凝神将前因后果串好。

最好的解释是,落霞庄特殊,寻常妖物轻易不敢接近,蛇妖忌讳着不敢进庄生事,便用这种方式引它现身。

事情不算复杂,等她想明白后便抽回手,神色也跟着冷静下来。

自小在皇城里厮杀的人,被一只小妖怪给骗得团团转。

女子定定地看着那张惹人怜爱的脸,初见时,他谎称自己偷了馒头被村名追打的模样还十分清晰。

柳山就在这种寂静中呆立良久,直到窗外突然响起响亮的虫鸣,引得她回神后,女子曲膝往外挪去。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袖宝低低叫了声小姐,随后推门进来。

她本是径直来到卧房,抬眼便瞧见沈怜稚露在外头的**肩头,忙低下头:“我叫厨房做了粥,您吃点吧。”

柳山嗯了声,叫她端过来,小丫鬟将汤盅放好,正要离开,再次被叫住。

“怎,怎么了?”袖宝问。

“你看,他是不是有点不对?”后者一双眼睛落到沈怜稚脸上,摸不准是鼻子是嘴,又或那双微微上挑的鱼尾。

袖宝大着胆子转身抬头,朝锦被下的少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没什么不对啊,瞧着比昨夜好上许多,应该不会有事了。”

“是吗?”柳山微微蹙眉,意味不明地回道,目光不离沈怜稚的脸,好似看不够一般。

殿外一婢女道:“小姐,韩护院有事想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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