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人在安逸之时,时间总过得很快,刚来时柳山还不知野兰的名字,现下嗅得冷香,尝过院中清甜井水,隔日一早,还成功点燃灶火,煮了一锅白粥。

待到日头西落,她离开小院走到山坡最高处,橘红的日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当真是美极了。

沈怜稚外出归来,一身暗色窄袖长袍,同色腰带有银丝刺绣,像个行走江湖的少年侠客。

他在柳山身侧坐下,这么久以来,头一回主动和她搭话:“你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子一愣,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想了想说:“他是南溟的王子,在三位王储中最受百姓爱戴,大约很厉害。”

“很厉害……那样的人便是可嫁之人吗?”

“这如何说?”柳山回道,“倘若我是南溟女子,恐怕会欣喜不已。”

沈怜稚又问:“那他喜欢你吗?”

“从未见过何谈喜欢?不过他顾及着身份,想必也不会待我太差。”

“没有喜欢,如何当夫妻?”

“有时候喜欢未必是好事……”她低头轻笑一声,“猫儿,我也很喜欢你,可这从未妨碍我伤你。”

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喜欢恐怕是最最次要的事。

沈怜稚听得心中发闷,却又无从反驳,他转头看向远天,嗅着风中青草的味道,微微眯眼:“碧云山下的人,我还能看明白,但你不一样,我们离得很远。”

天边恰有倦鸟掠过,等得两声清鸣散,柳山先开了口:“我父皇没当皇帝时并不算多受宠,他的长女曦文虽非男儿,却自小天资聪颖,是父皇的掌上明珠,可突然有一日,圣旨入了肃王府,要曦文入南溟和亲。”

“曦文性子极烈,又心有所属,为不连累至亲选择在和亲路上服毒,一日一剂,不过小半年,快入南溟境内时便香消玉殒,随行宫人都以为她因病而去,自肃王府内一封被烧掉的遗书道出真相。”

她边说边回忆着:“从我记事起,宫里的人便从来不敢提曦文的名字,可阿父常常抱我坐在他的膝头,一遍遍说着什么绝不愿牺牲女子终生换以安宁的话。”

“谁曾想,一朝走上君王之路就什么都变了,得了最多的宠爱,自然要担起最重的责任,我并非简简单单一个人,我还将是大梁和南溟之间的纽带。”

柳山,要如柳丝柔韧,如高山巍峨。

她不紧不慢说着,将埋藏最深的心底事,尽与少年听。

不久后,天边最后一点光亮坠入山腰,柳山拢了拢披风站起来,低头看着沈怜稚,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无害:

“我要走了,有时间去落霞庄看看袖宝吧,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虽未曾说出口,但其实心底很喜欢你。”

沈怜稚看着那双幽深的眼,胸中有暗流涌动,但最后也只说:“我送你。”

-

两人看过了小院的落日,再次顺着那条黑暗寂静的路回到现实中时,外头的天已微微亮。

沈怜稚背着柳山在山林间迅速穿行,走到半山腰,朝阳金光温暖地照耀在两人身上。

柳山怔怔望着东方,感觉自己像做了场梦,亲眼看到落日西垂,现下好似它为自己重新升起。

她眨了眨眼,打散逐渐聚集在眼底的湿润,下一刻,因为突然的失重忍不住一声惊呼。

“猫儿——!”

沈怜稚突然从崖边跃下,带着她一路急坠,却由在堪堪触底时轻快地沿着凸起的岩石和树干跃起。

此后一路迎着山风向上,不知过了多久,落霞庄的青瓦屋顶终于出现在视线内。

天刚亮,整个山庄除去外院还在沉睡,沈怜稚如何将她掳走,便如何将她原路送回,静悄悄地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停留,待柳山落地站稳后,毫不留恋跃出窗外。

女子顺着半开的槛窗看着他顺着游廊走远,少年背影已不似少年,这半年悠然也终于落下帷幕。

两日未梳妆,柳山散了脑后长辫,脱下鞋袜,这才随手拉响金玲。

片刻后,屋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问:“小姐,您回来了?”

她道:“嗯,送热水,我要沐浴。”

热水很快送来,在她洗澡时,小莲送来换洗衣物,顺道传来方太傅的话:“刚才那位大人叫人来问,您何时动身?”

柳山要有准备,回:“就今日吧。”

既要走,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外间热闹,柳山却不管,梳洗完毕后又浅眠一会儿,才开始穿衣打扮。

比来的那日更加隆重,满头青丝盘在脑后,缀以黄金花钿钗和金玉青莲步摇,窄袖红裙外罩新制的皮裘,在琼海阁所有丫鬟的簇拥下来到落霞庄门口。

队伍如长龙,方太傅的马车与她的一前一后被骑兵前后护着,领头的依旧是韩英,只不过来时是护卫,此刻是身穿银甲的将军。

“此去需要多久?”她问。

“回殿下,桃仙镇离云洲不远,大约三日。”

“既如此,本宫与韩将军打马同行,”她浅浅一笑,道,“大梁河山,本宫还未曾好好看过。”

说罢,她随意挑选了一匹枣红大马,翻身上去,原本骑马的小兵立刻送上鞭子,柳山道了声多谢,随即扬鞭,首先跑在了前头。

队伍不再入桃仙镇,而已往相反的方向从官道直奔云洲,柳山骑马带着所有人不得不全速前进,一时间所过之地的百姓皆知,有队人马从上京来,打马在前飒爽无比的正是当今皇上的胞姐,嘉安长公主。

为保江山安定,嘉安长公主奉旨嫁入伏虎境,并于一月初从云洲启程,消息飞速传开,此后凡经过繁华之地便有百姓于街边相送。

对比,方太傅自是不满,愈发肯定她狼子野心。

两日后,柳山与韩英带领两小队人马先抵达云洲,待嫁之所原是前朝无忧公主的府邸,后因贪墨杀人之罪被贬,此处也至今才得重见天日。

两人刚到府门前,已有人收到消息前来迎接,此人乃是旧识。

“多日不见,长公主安好。”女人垂首行礼。

“陈娘子倒是轻减不少,可是不习惯云洲的饭菜?”她侧身跃下马,将马鞭送到对方身前。

此人正是之前来为柳山量身裁衣的陈娘子,在宁妃身边当差多年,不过,如今宁妃已为太妃,陈娘子的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她低眉顺眼接过马鞭,吩咐身边小厮:“还不为长公主牵马?”

柳山笑了笑:“不必,本宫可不敢偷韩将军帐下的马。”

陈娘子连说了三声是,似乎因她好得异常的脸色而困惑,迟疑道:“长公主旅途劳顿,无忧居内已备好饭菜,还请随奴婢来。”

两人一前一后错开半步距离,陈娘子边走边说:“这无忧居建在闹市,不比落霞庄宽敞,不过云洲风土人情和上京大有不同,公主若喜欢热闹,可在城中四处转转。”

柳山点了点头,问:“本宫的嫁妆放在何处?嫁衣准备得如何了?”

“回殿下,您的嫁妆都放在后院,贵重的则存于库房,至于嫁衣,秀娘们多吃住在府中,大体都备好了,公主可亲自看看喜欢哪件,还有哪些要改的。”

一路走一路有人行礼,待到无忧居,远远便瞧见门口站了个丫鬟,穿着丁香色冬衣,见两人过来,不紧不慢下跪行礼。

“这是霜儿,”陈娘子怕自作主张被怪罪,犹豫道,“奴婢见殿下独自骑马来,想必袖宝姑娘还在后头,便指了这丫鬟暂时贴身服侍。”

柳山闻言微微一笑,道:“是我叫袖宝留在了落霞庄,这辈子如果还有机会,自然要回去见上一面,陈娘子向来周到,我就收下了。”

后者闻言,不经意看了四周,压低声音道:“当初多亏袖宝姑娘和长公主,宁太妃说了,她欠着您的情。”

说着,便有婢女传菜,柳山不再多言,落座饮了碗热茶,酒足饭饱之后稍作歇息。

无忧居也临水,不大的湖中养着肚大尾长的红鲤鱼,隔着院子还能听到对面茶肆的琴音,不算安静,也不嘈杂。

不多时,数名婢女踏着青石台阶而上,手里各抱匣子或布品,进门后先跪了一地,后进来的小厮合力抬着一张宽而高的山水画屏风。

等着小厮将屏风放置好,婢女们熟练地将几摞布品展开,挂上屏风——

大红的云锦作底,暗红的麟丝绣出朵朵祥瑞团纹花,再以金银绣大幅凤凰牡丹,从裙摆到衣袖,上身后嫁娘走动凤凰翩飞,心思极为巧妙。

另一件要素净许多,除去暗纹,只在衣领和袖口袖着吉祥纹路,再罩极为难得的洛水纱,两者相较,一华丽一端庄。

霜儿将婢女手中匣子一一大开,叫她们伏低身子,将匣中物品呈给柳山:“您再看看花冠,金匠有宫里来的,也有从云洲第一银楼聘的,金霞凤冠和鎏金万花冠便是他们分别所制,殿下可要试试?”

上座女子闻言颔首,小厮们立刻安静退下,将房门关上,几名空着手站在一旁的婢女当即上前,为她宽衣。

另两人亦从内间抬了镜子到她身前。

不过时,柳山抬手轻抚衣袖上的凤凰羽翼,侧身而视,淡声问道:“本宫美吗?”

霜儿闻言抬眼,瞧这她黛眉入鬓,眼角和两颊被嫁衣映红,唯有一双眼冷静如斯。

她不由低下头,更为恭敬道:“长公主殿下姿容倾城,风华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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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和她的妖怪
连载中棉棉希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