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柳山唯一见过沈怜稚白发,便是他受伤泡在江中的那次,虽吓人,但熬过一夜便恢复过来,不像现在这样,似乎被岁月慢慢侵蚀,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她有意放轻动作,但妖的五感异于常人,指尖刚触碰到发丝,少年浓密的睫毛轻颤,立刻醒了过来。

屋内尚未掌灯,外间昏暗的烛光隔着纱帘透进来,那双眸子盛满了叫人招架不住的眷恋。

“阿姐。”他蹭了蹭她的指腹。

“这是做了什么累成这样。”她隐去多余的情绪,轻声问道。

“没事。”沈怜稚回道,看着柳山素净的模样,不禁想起去年在桃仙镇时,初雪那日,女子裹着狐裘,也是未梳妆,散着头发陪他在廊下赏雪。

时间过得真快。

少年身上的衣裳已经洗得发白,但除了路上的风尘,再没有别的血腥味,唯有说话间不经意抬头,露出额角处已经凝固的血点,想来出发时应该走得十分匆忙。

柳山摸了摸已经干了的头发,被梳得很顺,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肩前,遮住大片白皙的肌肤,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不太得体。

她想收回手去披一件衣裳,沈怜稚却没有看懂其中意图,下意识握紧掌心的手腕,笨拙的喊了声:“阿姐——”

后者一顿,莫非妖怪没有着男女大防?可饶是如此,却依旧不太自在。

“怎么?”她问。

沈怜稚目光落在已包扎好的伤口上。

柳山见状摇头:“不碍事,看着唬人而已。”

沈怜稚却不信,人有多脆弱,他一清二楚,战场上不害怕,这会儿反而十分不适,对柳山受伤这件事本能的排斥。

他倔犟地伸手拆了她臂上的白布,看着凝固不久尚且发红的伤口,问:“有人伤你?”

“不,我故意弄的,这伤其实于我有益,”柳山回道,“猫儿难道还不明白我吗?”

沈怜稚眨了眨眼,当然明白,再明白不过了。

他不再追问,起身坐到榻上,柳山跟着往里挪了挪,表情莫名,“做什……”

沈怜稚睁圆了眼,一脸正经地再次握住了她的双手,说别动。

柳山张口要问,却又蓦然失声。

少年慢慢低下头,嘴唇在那泛红的刀伤处蹭了蹭,两人的距离太近,她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很快就会好,你不用——”

话未说完,臂上传来湿热的触感,那双向来冷清的眼睛不能自持地微微睁大:“猫儿!”

虽说动物都是这般舔舐伤口,但现下沈怜稚的模样落到柳山眼里,无论如何都不算清白。

心跳声如擂鼓,柳山不禁握拳,纱帘之外却忽然响起人声,霜儿疑惑室内昏暗,问道:“娘娘,奴婢拿来梳子,您可睡下了?”

柳山不由一惊,却听对方说着话就要进来:“娘娘……

她忙出声:“我已睡下,不必伺候。”

她没有留人在房中的习惯,霜儿闻言,犹豫道:“奴婢还未伺候娘娘梳头,说来也怪,今日天竟暗得这般快……”

两人说着话,最为淡定的却是被发现就会沦为登徒子的沈怜稚,他仔仔细细为柳山舔着伤口,仿佛这是天大的事,唇边多了抹血色也没察觉。

手臂上传来的感觉实在令人窘迫,柳山忍不住后退,少年却欺身而上,松开她一只手,炙热的掌心贴在腰侧,头抵在她肩上。

伤口已然愈合,只剩一道红痕,他不知为何觉得犬齿发痒,竟想含在嘴里咬上几口。

可霜儿还在外等候。

“我困倦得很,明日再说。”柳山一面提着心应付,一面抬手捧着沈怜稚的脸将他推离。

两人短暂对视,柳山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被打断的不悦,和有些失神的幽光。

少年并不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掌下力道本能地加重。

她无声开头说:不可以。

“娘娘这一日处理内务辛苦,”霜儿自诩体贴,“又受伤,确实该早些休息,那奴婢这就退下了?”

沈怜稚敛着眼避开柳山的目光,半晌,用力将人抱进怀里,两人叠在榻上。

他不是从前清瘦少年,几乎要将她勒得喘不过气。

沈怜稚只是想要亲近,并不懂也没有更加过分的举动。

他抵在她耳边,鹦鹉学舌似的拒绝道:不可以。

霜儿已然走远,寝殿门被轻轻带上。

柳山松了口气,伸手推他:“我已嫁人,若被发现,就是死罪。”

“没人会发现。”他低头,湿润的唇无意擦后背肩胛骨的皮肤。

柳山身体一颤,严肃道:“沈怜稚!”

这好像是她第一回连名带姓叫他。

少年动作一顿,仍旧抱着她,却不再放肆,沉默半晌,问:“你别生我的气。”

夏夜虽比白日凉快,可纠缠间,柳山不免出了身薄汗,她再次推了推,这回对方听话松手,她坐起身,将蹭乱的发揽到一侧,冷声道:“你该走了。”

沈怜稚抿唇,默默起身后往后窗而去,可纱帐半撩,又放下,闷闷背对她:“我还有话要说。”

柳山披好衣裳,回:“你说。”

“人为何要打仗?”

不防他问出这样正经的问题,柳山穿鞋下榻,打开半扇窗,屠城的消息是昨日传来的,如今的寻城说是人间炼狱,恐怕也不为过。

“南溟若对禾泽出手,有一日必会借禾泽攻色奇,”她解释道,“大梁如今兵力虽强盛,奇色却算是薄弱之处,对抗禾泽军尚有余力,可若是南溟人借道,必有一场恶战,你既然已亲身经历,必然也知道,与之相对的肖关易守难攻。”

“所以,就算是为了不陷于被动,大梁也要出手。”

说到这儿,柳山软了心肠,却依旧将残酷的现实说与他听:“过不了多久大梁与南溟就会休战,禾泽人被抢了城池不说,还要献上金银珠宝,听说禾泽的常琉一带出美人,说不准你家将军还能分一杯羹。”

“美人?”沈怜稚低声重复。

殿中算不得闷热,却也不凉快,她拿了柄扇子给他扇风:“就好像南溟与大梁,盟约生效以来,两国便有联姻的惯例,只需牺牲一位公主,便能粉饰太平,免去许多死伤。”

沈怜稚道:“说到底还是人心贪婪,若不你争我夺,又何需粉饰太平?”

柳山一怔,笑道:“是啊,你说得很对,就如此次,禾泽历来富足、兵强马壮,南溟和大梁任一方若想强压必耗许多心血,此次天灾机会难得,又怎能错过呢?”

“所以最后牺牲女子收尾。”

柳山点头:“苦权贵女子,还是苦天下黎民,换做是你,要如何选?”

明明就伤在自身,她却像个局外人,将难题抛给沈怜稚,少年沉默片刻:“战事早已开始,屠城也是事实,阿姐教我。”

柳山垂首,长发掩盖住面上神情,轻声道:“这本不该是你该苦恼的事,猫儿,回碧云山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好吗?”

“可你为我取了名字,你叫我沈怜稚。”

少年僵立片刻猛然转身,压抑着一字一句质问:“你如今不愿要我了?”

女子登时语塞,她嘴唇轻颤,深吸了口气将满满的酸涩压下:“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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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和她的妖怪
连载中棉棉希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