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笠松开少年，“说，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处是想作何？”
少年一双杏眼闪闪发亮，他指向仇翎手上配剑，“姐姐，你手上拿的剑可是真剑？可能给俺瞧瞧？”他眼馋地要往前走，贸笠一把扯住他，“老实点。”
少年脖颈被衣衫勒得生疼，他恼火地瞪向贸笠，后者故意吓唬道，“瞪什么瞪！再瞪便将你眼珠子挖出来！”少年反手推开他咆哮道，“俺就知道你们和那老东西一样都不是什好人！”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双眸发红，双肩颤抖。
吟烟拉了拉贸笠，轻声道，“贸大哥你莫要唬他了，他瞧着都快哭了。”
“谁、谁要哭了！”少年一抹眼泪咋呼道，“俺还没问你们是何人？深夜鬼鬼祟祟的来俺们乌莲村又是想作何！俺告诉你们，俺会武功，俺可不怕你们！”他左右寻了一圈最终捡起一根弱不禁风的木枝。
贸笠一阵嗤笑。
“你笑什么笑，不许笑！”少年气红了脸，“俺告诉你们，俺姐可有本事了，你们要是敢欺负俺，俺姐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双眼一闭举起木枝便扫向几人。
场面一时混乱，黑暗中楚景宁与吟烟不慎被木枝扫到，刺疼感瞬间由二人的小臂扩散。季湘将楚景宁拉离了少年。仇翎护住吟烟便要拔剑，吟烟忙制止，“仇姐姐不要，他只是个孩子，烟儿无事的。”
仇翎咬牙。贸笠方不管这么多。毛孩子就得教训！他一把攥着少年的手腕。木枝掉落，少年疼得咿呀乱叫。这处的声音很快惊醒了村里人，原本漆黑的村子纷纷燃起了火光。贸笠忙捂住少年的嘴。
少年张口咬向贸笠。贸笠吃痛地甩了甩手，“你小子属狗的啊？”
少年“汪汪”两声挑衅着。
季湘背对几人松开楚景宁撩起她的臂袖，白皙的小臂上是一条格外惹眼的伤痕。季湘眸色晦暗难明，她转身便要朝少年去。
火光与人群不断向着她们的方向逼来，楚景宁拉住季湘，她在她耳畔轻声道，“湘儿，我无碍。”她话落示意季湘看向人群。
村民中手举火把的壮年们行在了最前面，季湘在其中看到了最开始那虎背熊腰的男人。人群停了下来，壮年们退开，一老翁拄着拐杖走向几人。吟烟拉上仇翎与季湘并肩，贸笠松开少年缓步走去。
少年止步望着老翁，他神色怪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蓬头垢面的妇人推开壮年们扑向了少年，她担忧地抚摸少年的脸，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少年拽着妇人远离人群。老翁拾起拐杖戳向泥地，一壮年会意，疾步过去拦住了少年与妇人。
少年唯恐壮年会对妇人做什么般挡在了她身前，他恶狠狠地瞪着他。
老翁望向他，“檀儿，你过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少年垂眸攥紧双拳不肯挪步。
老翁面露不悦，“檀儿，莫要老夫叫你第三遍。”泥土被拐杖戳得翻起。少年咬咬牙迈开腿，妇人拉住他的手不断地摇头。少年回眸拍拍妇人的手背，“阿娘放心，檀儿去去便回。阿娘在这处等檀儿。”
他将妇人凌乱的青丝理好这方抽回手转身。
直到少年走近，老翁方握住他的肩头面向季湘等人。他沉声道，“老夫孔仓，是这乌莲村的村长，不知几位深夜造访我乌莲村，伤我村童是想作何？”他开口便是问责。
季湘压下怒火上前一步冷声道，“老翁该问问这孩子，适才到底是谁先伤了谁。”
孔仓松开少年抚须，“那檀儿你便说说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突然哭叫？”
“俺、俺……”少年眼神躲闪，他视线望向妇人，几番挣扎后拉起袖臂指向贸笠，“是他，村长爷爷，就是他欺负檀儿，村长爷爷您看，这都是他弄的。”
妇人闻声奔向少年，她迅速将少年护到身后，一双浑浊的眸虎视眈眈地瞪向贸笠，似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贸笠怒道，“臭小子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若非你动手在先，中伤我等，我怎会对你出手？”
“你胡说！”少年矢口否认，“村长爷爷您莫听他胡说，他们是坏人！半夜鬼鬼祟祟的来俺们乌莲村定是想干坏事！您看，他们手上还拿着剑，凶巴巴的看着就不是甚好人。我阿爹与阿叔阿婶他们许就是叫他们给抓走了！村长爷爷该将他们都抓了送官！”
“你再胡说一句试试！”贸笠撸起袖子就要朝少年冲去。
壮年们举起锄头试图威慑他，少年瑟缩地躲在妇人怀里。贸笠自也不带怕的，小桂子见势不对忙抱住贸笠的腰，“哎哟小栗子你就消停点儿吧！还不嫌乱呐！”
季湘回眸看向贸笠，她朝他摇摇头。后者冷哼一声不再动作。孔仓叫停众人望向少年，“檀儿，你可知说谎是何后果？”
“檀儿所言句句属实！村长爷爷就是他们欺负檀儿在先。就他！他揪住檀儿后领将檀儿脖子都给勒红了。他们是坏人，坏人！檀儿只是为了自卫，檀儿怎么打得过他们？檀儿说得都是真的。”
少年无比恳切，“檀儿阿爹至今杳无音信，能为檀儿做主的只有村长爷爷了。”他扑通跪地。
楚景宁眸光微晃，她紧了紧季湘的掌心，后者会意。
孔仓望着他的头顶静默了两息后招呼壮年们，“不论怎么说檀儿亦只是个孩子，纵是他有错在先，几位亦不该对他下此狠手。老夫今日若就此罢休日后还有何颜面做这一村之长？我乌莲村的人可不能这般可随意任外人欺负的！来啊，将他们几人都给老夫绑起来，明日一早尽数送官！”
壮年们应声上前。
仇翎作势拔剑，季湘攀住她的小臂。几人交换眼神。壮年们握着麻绳走近，贸笠与小桂子主动伸出双手任他们捆绑。少年屁颠屁颠地抢过了仇翎手上的剑，后者只觉太阳穴青筋突突的跳。
吟烟拽了拽她的袖口，“仇姐姐。”仇翎叹了一口气暂且作罢。季湘瞧他们动作粗莽心生芥蒂，她挡在楚景宁身前，“不劳壮士。”
壮年握着麻绳回头看向孔仓。老翁若有所思的审视着季湘与楚景宁，而后颔首。壮年心有不爽，只觉自己被轻视，他将麻绳抛给季湘，抱臂看着她给楚景宁绑上后冷哼一声将怨气撒在了季湘这处。
他刻意将麻绳勒得死紧，季湘极力克制住颤动咬牙切齿的笑着。
楚景宁蹙眉冷视那壮年，她不怒自威，只将壮年唬得心颤，他适可而止忙松开手。
几人被村民关押在了一间牛车内。待众人走后吟烟方吁道，“早知这般我等还不如一早便夜宿郊外，简直就是一帮刁民！”仇翎三两下挣脱开束缚去解吟烟手腕上的麻绳。
几人活动着手腕。
贸笠道，“此事怪我，实不该与那混小子一般见识。”
季湘摇首，“罢了，现下说这些已无益。小栗子你亦莫要自责，那小子说不定一开始便打了主意要与我等纠缠。”
别说贸大哥想动手了，那时若非楚景宁拉着她，季湘断是不会轻易放过那少年。她若有所思，转身拽了拽牛车的锁链。
贸笠望向那尚未行远的火光，“他们尚未走远，我等时下出去许是不妥。”
仇翎拍了拍季湘肩头接过锁链从暗袖内摸出一根银针。季湘轻声对二人道，“仇姐姐的剑适才被那小子拿走了，还有我等的马亦不知被他们牵到了何处，我且出去看看，待寻到马儿所在我等便离村。”
楚景宁耳尖微动，她担心道，“我随你一同去。”
仍在苦哈哈咬着麻绳的小桂子气馁道，“三殿下还是先救救奴才吧！”
季湘轻笑，贸笠嫌弃地走近松开小桂子手腕麻绳。季湘敛去笑意看向楚景宁，“我快去快回，一人不易惹人注意。卫江离，你随他们在此等我，放心吧，他们到底不是练家子，若是遇上，我一人足以对付。”
锁链解开。
楚景宁道，“万事当心。”
季湘颔首环视几人一眼闪身离开牛车。她远远跟在那群村民身后，火光分散，孔仓止步于一间院落外，他叫住妇人，“哑婶子。”他望向少年，眼神示意他先离开。
少年紧紧牵着妇人的手不动。屋内倏然奔出一人，来人面黄肌瘦，唇角流涎，行起路来左右蹒跚，不似常人。他推开院门抱住老翁哽声啜泣，“爹到哪儿去了？庄儿醒来没看见爹，害怕，害怕……”
他不断往矮了他一个头的孔仓怀里缩。
少年拉着妇人要走，“阿娘，檀儿困了，我们早些回去吧！”妇人被他拽了两步再次被孔仓叫住，他将孔庄拉到了身后，“檀儿。”
老翁眸光阴狠。
少年敢怒不敢言，“檀儿不走，阿娘在何处檀儿便在何处！村长爷爷想同阿娘说什么不必避着檀儿，檀儿心知肚明！”
妇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扑通跪地，将少年往身后护。妇人口不能言，只双手朝孔仓比划着：孔伯，俺求求您放过檀儿，放过檀儿吧！她还是个娃子！不能嫁！不能嫁啊！檀儿还这般小，她会死的！会死的！
孔仓握紧拐杖，“哑婶子，你怎能这般自私！我乌莲村祖祖辈辈受山神庇护，没有山神便没有乌莲村的今日。如今乌莲村有难，能救我们的只有山神！檀儿能嫁给山神那是她的福气。你要想想檀儿他爹，想想乌莲村与你一般同样失去至亲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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