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清秀女子,忽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瞧,原是几日前在太和殿见过,是赵将军的独女。
身段窈窕,气质如兰,算得上美人。
只是她的眼神一直落在楚虞身上,片刻也没有偏移,薛平多少有些不爽。
康乐不正眼看他就算了,她赵羲和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无视他?
薛平还未言语,康乐一记眼刀飞过来,“薛公子想要领罚的话,便去衙门里领二十板子。”说罢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从薛平面前碾过,又从他视野里消失,身后有人来扶他站起。
薛平看着马车消失的街角,狠狠啐了一口。等着吧楚虞,马上就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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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羲和掀开马车窗帘,寻平安正骑在马上,手握缰绳。
见赵羲和探出头来,寻平安笑了一下,“这马好像挺乖的,并不用驯。”
她嘴角有两个梨涡,笑起来很明显。
赵羲和点了点头,面上仍是担忧:“虽如此,寻姑娘还是要多加小心。”
叮嘱几句后,赵羲和放下帘子缩回马车里后,忽地发现楚虞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你还会驯马?”
想到初见时弱不禁风的印象,赵羲和会骑马一事本就让她意外没想到连驯马也会。
赵羲和点头道:“嗯。赵家被抄家,我从京城逃出后很长的时间里,都在马厂喂马,耳濡目染地,渐渐就学会了。”
楚虞一噎。
楚虞目前两次听过赵羲和讲以前的事,她的语气总是很平淡,仿佛说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物,只是讲诉道听途说的故事。
楚虞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绪,于是强硬地转换话题:“你脖子上带了一块玉?”
方才她摔在赵羲和身上时,清晰地感觉到头顶抵住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车轮咕噜咕噜往前转,离公主府的路似乎还很远。
太阳又往西边移动了一点,洒下的阳光更加橙黄,微微带了点红。
“这个?”
赵羲和从衣服里拿出一块浅青色的玉。玉质温润,玉体偏长,没有经过工匠雕饰,呈鹅卵石状。
楚虞靠近了问:“我能摸一摸它吗?”
楚虞怀疑,前几次从赵羲和身上闻到的香味是从这块玉传出来的。
经得赵羲和同意后,楚虞又靠近了些。
并没有什么味道。
或许是远了有点闻不到,前几次都是靠得很近才能闻出来。
楚虞这么想着,便不知不觉又靠近了点。
玉挂在赵羲和脖子上,系着玉的红绳并没有多长。
楚虞一边拿着玉,一边靠近闻,那淡淡的味道瞬间消失后楚虞有些懊恼,又凑上前了些。
无声无息,楚虞的脸几乎是贴在了赵羲和脖子上。她浑然未觉,直到——
“咚咚咚——”马夫敲响车门,压低声音,“殿下,后面有一辆马车,好像在跟踪我们。”
突然的声响把楚虞吓了一跳,她猛地抬头,鼻子却忽然顶在了一块温热的肌肤上。
楚虞暗道不好,喉咙滚动的瞬间,她似乎明白了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势伏在赵羲和身上。
赵羲和对此毫无反应,只重复了车夫的话:“殿下,车夫说,后面有人在跟踪我们。”
她说话的语气很是凛然,好像真的在提醒楚虞,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对比起来楚虞不堪许多。
那块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指缝里滑落,楚虞猛地回弹坐在软垫上。
她十分庆幸天色不早了,马车内光线也很昏暗,赵羲和看不见她烧红的脸和四处躲闪的眼神。
当然也庆幸公主府的车夫很有礼貌,不会贸然打开车门,也不会看见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面。
楚虞对自己很无语。
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楚虞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正要开口说话时,车夫又扣了扣车门。
“殿下,有人求见。”那声音顿了顿,“求见赵小姐。来人是镇国侯府的世子妃娘娘。”
昏暗中楚虞见赵羲和垂下了目光,疑问道:“你认识她?”
赵羲和答:“一位旧友。”
马车外传来女子的交涉声音,赵羲和掀开帘子一角,见到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和正在与车夫说话的侍女。
马车里的人像是能感知到那份熟悉的视线,也撩开了帘子,头上的珠翠晃了晃,她对上赵羲和的目光。
赵羲和移开目光,仿佛视野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镇定自若地放下帘子,瞬间就把那一分难过藏于眼眸下。
楚虞瞧得分明。
“不去见见?”
赵羲和鲜少有明显的情绪变化,楚虞也未曾听她说过旧友。
赵羲和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动作有些匆忙,末了又带了点刻意的迟缓。
楚虞靠在窗户边,视线落在世子妃身上。
若真是赵羲和的旧友,为何见赵羲和还要刻意拦下她的马车才能相见,难道平日里去赵府都被拒之门外了吗?
楚虞撩起一角帘子。
世子妃下了马车,两人没说一句话又上了马车,世子妃上马车后朝赵羲和伸手。
赵羲和呆愣片刻,把手搭在世子妃手心,一同上了马车。
确实是旧识。
回到公主府时天已经黑了大半。
待楚虞休息了一会儿,管家弓着腰走上来递给了楚虞一张请帖,“这是东宫送来的。”
楚虞把一颗剥了皮的桂圆扔进嘴里,懒懒散散地打开请帖。
原来是太子添了位小郡主,半月后要在东宫办个百日宴,特地派人来长公主府送请帖。
百日宴啊。
楚虞轻轻皱眉,歪头把核吐在一旁的玉碟上,若不是皇帝顾念这小郡主,这回王家的事多少要牵连到太子。
倒是可惜了。
楚虞把请帖扔到一旁,伸手搓着额心,兴致恹恹。
明明今天只看了一会儿的书,楚虞不知道为什么却累得很,去清平馆的带来的兴奋劲一去不复返。
寻平安拿来一只软枕头垫在楚虞脖子下,让她靠得更舒服。
楚虞闭着眼睛斜靠在床榻上,片刻后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寻平安轻轻叹了口气,从宫里回来后,殿下越发嗜睡了。
寻平安请沈大夫来看过,从脉象里也看不出异常,寻平安便想,或许是春困秋乏,殿下嗜睡也合乎常理。
入夜后外面吹起了风,寻平安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正要退出屋里时忽地听到楚虞嘟哝了一声。
寻平安没听清,又怕是楚虞说梦话,问道:“殿下,您方才说什么?”
楚虞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睡意全无,漆黑的瞳孔里无比清明。
“去查一下,世子妃和赵羲和的关系。”
寻平安心中缓缓掀起浅浪,雪白的泡沫打得她有些迷茫,不安像破土的嫩芽一样战战兢兢。
寻平安再抬头看时,楚虞便又闭上眼睛了,仿佛方才的清醒只是幻觉。
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寻平安关上门,退出屋子。
楚虞睡眠虽然多,但次数也多,因此睡了一个时辰后,便也醒了。
侍女们习以为常地把洗脸水端进来,等楚虞洗完脸清醒后又问她要不要用晚膳。
晚膳结束,楚虞照例要在府里溜达溜达。
石头路两边长出了细碎的青草,银白的月光朝石头路撒了满地白霜,在月光的照拂下,青草叶子上裹着的露珠闪着零星的光芒。
楚虞抬头。
夜里一颗星星也没有,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在墨色的天幕上。
月很圆。
凉风吹过,树叶沙沙奏响。
“快到十五了?”
常宁给楚虞系上披风,顺着楚虞的视线仰头。
“殿下,明日就是十五了。”见楚虞并没有什么反应,常宁提醒道,“宫里傍晚就来传话了,要殿下明晚记得进宫。”
或许是楚虞在楚寐身边长大的缘故,皇帝对楚虞这个异母妹妹总有特别的关爱。
在宫里留着出嫁公主的寝殿不说,还要楚虞每月十五都要进宫吃晚膳。
楚虞轻轻地“嗯”了一声,“常宁,你去把前几日陛下给我的人参和蜀锦找出来,明日我们先去老师那儿。”
常宁点头,又见楚虞摇了摇头:“先去把我几日前买的那个大风筝拿来,我玩一会儿。”
常宁道:“是,殿下。”
长公主府内有一桩秘闻——康乐长公主近来犹爱放风筝。
大的小的长得漂亮的,只要长公主看见必定会买。有些长得特别漂亮的风筝,就算没有时机放,长公主也要时常拿在手里摸着玩,有些都摸褪色了。
长公主还特意在公主府里腾出一块地,把假山池塘搬开,就为了她放风筝的时候有个跑动的场地。
侍女很快把风筝拿来。
晚上的风不大,风筝飞起来有点难。
楚虞来来回回跑了好几次,风筝依旧起飞失败。
楚虞挥了挥手,喊走廊上的侍女上前。
她把风筝放在侍女手里,叮嘱侍女跟着她一起跑,但是速度要比她慢,要让风筝飞起来。
小侍女还没听明白,楚虞便扯着线跑起来了。
小侍女急得眼泪要掉下来,一边担忧自己把长公主的宝贝风筝弄坏,一边举着风筝跟着长公主跑起来。
所幸风筝平安无事地起飞了,小侍女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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