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困难,有我在就都能克服。”早在1996年就志愿来这里支过教的队长张波说。
“说起来,张老师原来就在厚寨支过教。”龙副书记和张波算是老熟人了,他曾经应张波之邀去过深圳。今年,一开始接到张波的电话,他还以为张波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才又回到这偏远山村暂避风头。
中午,团县委在“再聚首”火锅城为大家接风洗尘。“再聚首”火锅城规模不大,但没有志愿者不知道这个小酒店,从1996年,支教刚刚处在萌芽状态的岁月里,团县委经常在这里犒劳志愿者。今年,国家正式下达文件鼓励内地沿海发达城市的志愿者来这里,开展轰轰烈烈的扶贫支教活动,这段时间成了县团委干部最忙碌最辛苦的时候,他们时常奔走于崎岖山道,去各个学校协调支教事宜。绝大部志愿者和团县委干部之间都有很深厚的情感,这里也是志愿者的“家”。
厚寨是个位于县域西部山区的苗族乡,虽说和城关镇毗邻,过去得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中巴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爬行,一路颠簸,离开县城向厚寨进发。沿途都是耸峙的群山,群山深处有一条河流,河岸悬崖峭壁,勉强容纳一辆车通过的沙石公路凹凸不平、弯弯曲曲,忽上忽下盘旋穿越于连绵的山岭之间,路边许多地段深不见底。盘山公路从河对面的群山之巅绕到河谷,再从河谷绕到山顶,数十个急转弯让山道像一条飘带缠绕着悬崖峭壁,看上去很壮观也很美丽,这条壮丽的山道充满危险,交通事故不断。正浑身发紧之际,见前面果然有辆吉普翻到沟里,附近的农民正用铁链套住车身一点点往上拉……
“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其实贵州的风景是非常美丽的,那种美丽是大自然无偿的馈赠,美得让人震憾,直击人的心灵深处。山重水复疑无路,汽车拐过一道弯,眼前所见又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只是在美丽风景背后,隐藏着的贫困和落后,让人平添几许忧伤。
山路崎岖,细雨蒙蒙,这是一次艰难坎坷的人生之旅,是扶贫接力计划的新长征之路,但也是志愿者的理想之路。这条路上的每一道弯,每一道坎,每一簇娇艳的映山红和每一处古朴苗寨都让大家暂时感到新奇。这一片贫寒偏远的土地将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观,改变他们以后立身处世的态度。都市已经彻底地消逝在山的尽头,迎接他们的,是未知的全新支教生活,是这片神秘而贫寒的土地和朴实而困苦的人们。
中巴绕过山梁,支教点厚寨乡中学终于到了。一排青灰色砖房矗立在白岩大坡半山腰,一面鲜艳的红旗在青山的衬托下格外醒目抢眼,山村学校的琅琅书声远远地飘过来,灌进耳膜后消散在山壑中。
背负着厚重的行囊,穿过山间小路,大家向学校走去。攀过校园前面的台阶,山村学校露出它的全部容颜,站在操场上,看着简陋的青砖校舍,真让人感慨万千。细雨洒在脸上,而脸上流淌的不仅仅是雨水,还有激动的泪水。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两排穿着整洁而朴素的学生夹道欢迎,面上带着喜庆的笑容。
大家在鲜花的掌声和包围簇拥下,走进了这所山村学校,开始了一段注定要镌刻进青春生命年轮的独特生涯。
校长透过教室的窗户早早就看到了远方来的客人,他赶忙跑出来,站在欢迎队伍的最前面,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紧紧地握住队长张波的手,乐呵呵地说:“张老师,你真的又回来了,我们代表全校师生热烈地欢迎你们!”
“校长,你跟我还客气,别整那玩意儿。”张波搂着校长的肩说,“我只知道我们已经到家了,我们又将开始另一段人生旅行了。”
简短而朴实的欢迎仪式后,老师们都跑过来了,嘻嘻哈哈地和志愿者打招呼。嘻嘻哈哈之后,老师们都吆喝着今晚要好好喝几杯,让张老师做好喝得烂醉如泥的准备。
“我知道我这点可怜的酒量是经不起你们的折腾的,不过我的确已经做好了喝得烂醉如泥的准备……”张波觉得这是与山村教师情感交流,心灵沟通的一种方式,入乡随俗嘛。
晚上,在伍校长的家,志愿者和老师们举杯痛饮。山里的苞谷酒味道纯正,但度数高得惊人,老师们大都用茶杯喝酒,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下,张波没能挺住多久,老师们把他扶进了宿舍。
米琼和一个叫薛凡凡的女孩住在一个单间。薛凡凡刚才也豪饮了几杯,这会儿也睡了,桌子上,还有校长老婆给她泡的一杯茶。米琼就这样开始了山村支教的岁月,从现在开始,她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武汉音乐学院的学生了,而是这个教师群体的组成部分,是一个普通的山村老师。
厚寨乡中学由于是深圳对口援建,有着山区里少见的一栋教学楼,是这里最漂亮的房子。学校建在海拔2000米的白岩大坡半山腰,面向深邃沟壑和莽莽群山,站在学校操场,便可揽尽四季美景,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季更替斗转星移,或许初到者会喜欢这样的山村学校。
学校周边环绕着美丽的苗家乡寨。远山如黛峻削似屏,林木葳蕤苍翠欲滴,晴好日子,天空湛蓝水明如镜。可是,如画的风景交织着贫寒与落后,一座座雄浑的大山构成一道道独特风景的同时,也成了隔断山里山外世界联系,让人无法逾越的空间屏障,山里人的视野也因此囿于一隅,不能像在山外一样呼吸自由而新鲜的空气。山里人在山上开垦出细若游丝的层层梯田,他们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吃力地把农家肥从山脚背到山顶,贫瘠的土地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收成,但那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在亘古不变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单调生活里,土里刨食看天吃饭就像日月东升西落一样成为大山深处亘古不变的主题,人们在与自然的抗争中演绎着悲情与苦难。
支教点所在的厚寨乡,位于贵州西部群山深处,是个典型的苗族山乡。平均海拔1700米,有着织金“小西藏”之称,最高峰叫公鸡山。全乡面积110平方公里,人口约20000人,苗族人口占25%,此外还有回族、彝族等少数民族。这个乡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海拔高,气候环境不适宜水稻、小麦等作物的生长;二是收入低,它是全县有名的极贫乡,还有众多的乡亲父老生存在贫困的边缘挣扎在温饱线上。
由于厚寨乡地处偏远,直到1991年才开办中学,在此以前孩子都要步行数十里山路到临近中学读书。办学十年间困难重重举步维艰,师资力量的缺乏导致很多课程无法正常开展教学。从1996年开始,陆续有志愿者先后来这里支教,几年间,学校似乎进入一个鼎盛时间,但兴旺只是表象,更多的是担忧,因为学校的规模日益膨胀,从1996年的6个班300多个学生扩展到目前的9个班近600个学生,一旦志愿者的扶贫支教活动结束,师资力量的紧缺就成为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除了临时支教的志愿者会走,本地老师也在流失。
伍校长说,有个数学骨干老师通过招调考试去了县城一所中学去了,随后不久,又有语文教学骨干李老师也调到乡政府上班去了。李老师写得一手好字,教书很在行,同样爱好书法的张波和他有不错的交情,可山村学校无法留住这样优秀的山村教师,李老师离开了三尺讲台,进驻政府大院,并很快完成了从教师到官员的转变,这样的师资流失模式在中国非常普遍。人往高处走,教而优则仕,一个个优秀教师就这样走进机关步入仕途,而这种现象的背后,是教师社会地位依旧低下的残酷现实。
当志愿者走后,毕业生没有来,原来的老师还在不断地流失,师资力量紧缺导致的教学危机可想而知。
米琼在厚寨中学教的是英语,弥补了多年来没有专职英语老师的空白,后来学校知道她是学的音乐专业,又安排她带了音乐课。
除了带队的队长张波,还有一位一毕业就分到团中央的山东小伙王宏林;其中有一位来自保险公司叫薛凡凡的姑娘,老家是河南,一度说要把支教生活写成纪实小说,她和米琼成了朋友。王宏林和薛凡凡是非师范专业毕业的,来支教之前并无从教经历。其实,中国在支教扶贫接力计划实施初期,像这样的志愿者占了大多数。
科班出身的张波,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是带队的队长,因为以前在这里支过教,这次他来没多久就被任命为厚寨中学副校长。张波个人自掏腰包或通过联系捐赠一下子给学校贡献了价值6000多元的钱物,他在家长会上说用自己的人格保证,凡他所教班级学生考试进入前三名者,由他支付所有学习费用,凡日后考上专业学校者,由他资助直到毕业参加工作。
来自北京的王宏林,给学校买回了价值4000多元的10多台飞利浦录音机和两套完整的英语教学磁带,还与母校联系,捐献了一套体育器材……在他看来,自己不仅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文明”。要改变孩子们散漫、拖沓及随地吐痰、抹鼻涕等不良卫生习惯,得从点点滴滴的小事施加影响。每天上课,他都要精心“打扮”一番,注重言传身教。在他的要求下,孩子们懂得应该在课前叫一声“老师好”,而他,总是还以一个深深的鞠躬。面对山外来客,山里的孩子是自卑的。为此,王宏林又翻遍了织金的许多文史资料,将该县历史上出过的名人丁宝桢等人的故事搬进了课堂,教育孩子们要有自信和理想,切莫妄自菲薄。
与此同时,和张波一起来自深圳的薛凡凡试图改变学生的散漫是从军训入手的。她跑到织金县城“泡”来两名武警战士,给孩子们和自己当了整整一周的老师。此举,开了厚寨中学军训之先河。
看着这些,米琼觉得自己也应该为苗乡孩子、山区的教育额外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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