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救逆子识时通变,收捐输“死而复生”

兰旗前脚被抬进衙门,后脚就换了便装溜了。

此刻他正躲在城南小院,被刘宝山扒了上衣,按在椅子上抹药油。

“你别说,那香炉看着不大,砸起人来真疼啊!”兰旗龇牙咧嘴,刘宝山揉一下,他肩膀抖一下。“明明已经用手垫了,后背还是被炉角刮到,火辣辣的生疼。”

看着兰旗的后脖颈,青青紫紫一片蔓延到腰部,刘宝山一声不吭,手下的劲儿却轻柔不少。

“今天真是惊险,还好我机灵。”

兰旗一早料到黄书骐会与他纠缠,于是盘头时在大发下垫了新鲜的血包,就等黄书骐发难趁机栽赃于他。

原本的计划是在后台安插几人,伺机把场面搞得混乱难辨,之后造个“被打”的假象,顺势倒地挤破血袋。打架么,场面肯定难解难分,谁又说得清是哪个下的手?官府查办起来只管推到黄书骐身上。

谁曾想,那武生竟挺身而出,关键时候英雄救美,生生打乱他的设计。

还好,老天自有一番安排。配合黄书骐的行为,他的计划更加天衣无缝,一出手就“死”得有目共睹。

不妄他在台上比量半天,用后脑勺正正好好“接住”那尊朝他飞来的香炉。

甚至不用事后“栽赃”,台上台下几百人,黄书骐这次百口莫辩。

兰旗完成了任务,而黄书骐就遭殃了。不止黄书骐本人,黄府上上下下,此刻都如热锅上的蚂蚁。

黄书骐的母亲和奶奶哭作一团,刚从衙门回来的黄真曦看着她们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觉心烦,瘫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眼。

“我儿从未吃过这种苦,老爷,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他从大牢接出来啊!需要多少钱咱们出还不成吗?”黄书骐的母亲抽泣着说道。

“妇人之见!光天化日,他胆敢众目睽睽之下伤人,你以为是想救就能救出来的?”

“都是你平时对他疏于管教。我早说过,要监督看他多读书,少去戏班子耍。你倒好,天天纵着他在外头胡作非为!”黄真曦咬牙切齿,对夫人大发雷霆。

“你就知道埋怨我!若不是你送了几个戏子进京献艺,又得了大员青眼,他会一门心思钻营此道?他对那头面如此上心,还不是想造个名角,再给家里出份力。再说了,他每日进进出出你都看在眼里,不都是你默许的吗!如今你倒怨起我来?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黄夫人攥着帕子,甩在黄真曦脸上,喷了他一脸唾沫。

“都什么时候了?我孙子在大牢受苦,你们还有心情在这拌嘴。我那可怜的孙儿,摊上你们这种父母……我可告诉你,咱们家就这一个独苗,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我就吊死在县衙门口。”

说着,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站起身,对着黄真曦就要捶下去。黄真曦不敢躲闪,生生挨了一棍子。

“您放心,此事尚有转圜余地。白日的情形我听家丁说了,众人只看见那戏子头部受伤,但没人见到他真的死了。我下午去县衙打听了,暂时还有口气在。说他死了的,都是好事之人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只要人活着,咱们就有办法,更何况——”

黄真曦目露凶光,一字一句:“更何况,死了还是活着,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区区一个戏子,给他们换一个不就成了?”

“若是那戏子的班主或家人来寻麻烦呢?”

“一个卖唱的,谁会为他与西南黄氏为敌?无非就是多使些银子。”黄真曦搀扶起栽歪的母亲,“您老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去见县令大人。”

次日清晨,黄真曦揣着五万两银票拜见了县令。县令的态度暧昧不明,对他的来访即不回避,也不应承,只劝他回家等待过堂。

“黄老爷,您也知道,现下正值农忙,案子的审理要等到农闲时期才可启办。”

黄真曦当然明白,就是等不起才揣着银子走这一趟。黄书骐自幼锦衣玉食,别说牢狱之苦,便是寻常人家谋生的乏累与他也毫无关联。挨到农闲,岂还有命在?

只有自己和县令二人在此,黄真曦陪着笑,默默递上银票。

县令看着银票咽了咽口水,眼睛眨了又眨,犹豫片刻说道:“黄老爷,令郎犯下的可不是小案呐!那伶人气息微弱,至今卧床昏迷。医师去看过,说是能挺得一时半刻,但终究性命堪忧。此案人证、物证、勘验具在,还是当场归案,即便现下因农忙搁置不审,也没有释放的道理。”

“这案子太过恶劣,惊动总督大人亲自过问。他说‘此案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刑部的官员都很关切。必须秉持公正,不得偏倚,是非曲直,务必给西南百姓一个交代。’”

县令看着黄真曦黑沉的脸色,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银票,试探道:“现下那伶人在控告之人处,控告之人您也认识,就是原先贩渔的马陀。县衙这边也是收了呈状按规矩办事,假若没人提告,也就没有案子。案子没了自然也没必要扣着黄少爷不放,您说是吧?”

“马陀最近不是刚得了盐引?在西南的地界上,哪个贩盐的敢给您较量。不如您去他那敲打敲打?”

黄真曦将银票塞到县令手里,县令不再推辞,默默揣进怀中。

前脚刚到家,后脚就差人去请马陀到府一叙。黄真曦在书房等着,直到傍晚都没等到想见的人。

“老爷,马陀家大门紧闭,无人来应。邻居说他回来过一次,没多久又锁门走了。盐铺和他常去的地方我们也找遍了,都不没有。我安排了二十几个人在他常去的地方蹲守,一定能堵到他。”管家如是回报。

两天过去,马陀依然没有现身。管家无奈,只得差人堵了盐铺逼他现身。结果小二们一个个不慌不忙,干脆闭了店,在后堂打起牌来。

“他是诚心躲我。”听了下人的回报,黄真曦疲态难掩。他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此刻才是真正心死。

“去请任老爷来吧。”他喃喃说道。

马陀这边不急不躁,黄书骐却度日如年,终日在狱里哭天抢地。

四处攀爬的老鼠蚁虫,驱不尽的蚊子蜘蛛,弥散的尿骚屎臭,还有黑天白夜都不绝于耳的悲泣哀嚎,一切折磨得他几近崩溃。

初进牢房,前脚跨过囚门,后脚就绊在木栏上摔倒。落地时手在地面撑了一下,沾了一团黏糊糊的褐色膏体,当时就被恶心吐了。他紧紧扒住牢门不让落锁,可任凭怎么哭嚎都无人理睬。

牢头对这些早司空见惯,进进出出都懒得抬头。每次送来餐食,他都随手将盘子顺着缝隙丢进牢房,之后拎着篮子扭头就走。巧得很,盘子总能停在干涸的呕吐物上。有一次力道大了,馊馒头从碟子里弹出来,在地上那团呕吐的凹糟里滚了一滚。黄书骐已经饿急,见到这个场面还是忍不住犯呕,胃里即便空空,依然吐出几沤酸水。

三日后,当黄夫人终于买通关系进来探监,见到的就是衣衫半退蜷缩在墙角,看起来比乞丐还不如的儿子。

最初,她看见墙脚蹲着个疯子一样的人还不敢相认,以为牢头带错了路。直到黄书骐听出她的声音,慌忙四肢爬行贴住牢门,用一双沾满污秽的手紧抓她手臂不放。黄夫人惊声尖叫,挣扎不开直接晕倒。

待她悠悠转醒,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亲亲宝贝。他那意气风发的儿子,短短几日竟老了三岁。

“娘!娘啊,救我,快救我。”黄书骐涕泪横流,抓着牢门就要撞头,“我要死啦,再不出去我就要死啦!”

“别怕儿子,就能走了,你再忍耐一日,明日我一定来救你!”

“明日你准备准备,是时候出去亮个相了。”

“咦?我不是‘死’了吗?大家伙儿可是全知道了,如今怎么又活了?”兰旗听了纳闷,但没停下手里的活计。

他低着头仔细用刷子清理沾了血浆和泥灰的头戴。登台那天他怕血浆污染了点翠,只在正面和侧面装饰了真的头面,后脑勺上戴的全是赝品。即便赝品也是他一片片羽毛染的,一颗颗珠子穿的,做工精致,远看能以假乱真,他可舍不得把这些东西废弃。

“你傻啊,你要是真‘死’了,那黄书骐还怎么放?难不成真要秦象砍他脑袋?”

“哦,也是。”兰旗琢磨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簪子问,“那我什么时候‘活’过来。”

“快了,听说昨日黄真曦带头又捐了一大笔,加起来有五十万两。”

“这老登,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逼咱们出手治他!不过,五十万两是不是少了点?”

刘宝山不语,嘴角微微上翘,一个微妙的笑容一晃即逝。兰旗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自然没有留意。

次日,官府大变活人,原本已经“死去”的伶人竟又活了过来!

衙役在县衙门口张榜,说那日受伤的伶人修养几日已经康复。黄公子误伤伶人,深感愧疚,已竭力补偿,并求得伤者谅解。控告人也撤回呈状,于是这案子便不再追究。

空口白牙自然无人信服,兰旗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顶着包成馒头的脑瓜,慢悠悠从官府正门出来,接着在众人面前登车离开。

“是同一个人吗?”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

“这谁说得准。那日,都没来得及开嗓就闹起来了,台上台下都乱哄哄的,哪有机会看清长相。”一旁有个陌生人随意说道。

“那换个人岂不都无人知道?”

“呵。你还真指望官府能办了黄家?甭问,官老爷说是,那就必须是!谁说不是就是诳时惑众。”

“兄台是个明白人。”

当天下午,黄书骐就大摇大摆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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