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画的时候,柏廷很难形容这样的情绪,他只想去找她。
但想着她被自己折腾醉了,最后还有点不高兴,他还是停在了院子门口,没有进去。
谁知道第二天,他们最开始种的一批苗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柏廷连夜收拾东西出发,前往了托尔巴拉斯西,这一待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他一直在荒漠,晚上回去也是凌晨一两点。
他一直惦记着那场争执,实在忍不住就让易肖顾打电话给三禾。
易肖顾骂道:“今天都半夜两点了,再说了,你就不能要人家手机号?”
仍是架不住柏廷的威逼利诱,硬生生给打过去了。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熟悉的女声,“喂?”
柏廷坐在帐篷外。
穷风冽沙,没有一点水源,他浑身狼狈,嘴都被裂开了一道道口子。
听到这道声音便像是他的溪水,瞬间湿润了他内心的干涸。
简挽在那头似乎还在忙,便说:“易肖顾,三禾她睡了,我让她明天给你回电话。”
柏廷久久没有出声音,不是不回,是一时间贪恋着她带来的那一抹舒适,忘了回了。
直到那头说:“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柏廷这才出声道,“是我。”
出声,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这么的干哑。
怕对方听不出来,他折回帐篷,喝了仅剩的最后一瓶水润嗓子。
喝完后,又说了一遍,“我,你怎么还没睡?”
简挽垂眸看着自己本子上的画稿,竟然不自觉地写了一个名字。
“准备睡了。”她边划掉,边觉得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有些压抑。
她大概推断,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他们修路的工程都被迫停滞,更别说他们种树的了。
想到这,她起身,走到院子里,才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柏廷是何等敏感的人。
他很迅速地捕捉到了她那边的关门声,故意打趣道:“你是又还没回家?”
这个“又”用得很巧妙。
简挽还是觉得自己刚刚的关心多余了,便道:“对啊,刚给王戈义改完图。”
听到熟悉的名字。
柏廷故意道,“那他知不知道你画我。”
没想到他真的看见了。
简挽脸上一臊,咽了咽嗓子道:“我们经常商量图,这很正常。”
“那他怎么评价。”
“还行吧。”简挽隐约感觉到了他像野兽一般的领地意识,她随便敷衍了句,便转话题道:“你打电话是要关心你的未婚妻吗?”
柏廷轻轻“啧”了一声。
简挽笑道:“不好意思,说错了,妹妹。”
柏廷又给她解释了好久,从东扯到西,还提到小时候换尿布。
简挽就这么听着,有些失神,中间他还说了什么不知道,她只知道,等她回神的时候,就听见柏廷喊她,“简挽,我解释你又不听。”
简挽被戳中了心事,“我知道了,我就是故意开玩笑。”
柏廷声音也含了几分笑意,放松了很多,“你别跟我学,我可开不起玩笑。”
简挽问他,那她已经学会怎么办。
柏廷也告诉她,在外人面前不要用,容易挨打。
在外人面前。
那她是内人?
简挽细细嚼了几遍字眼,再次说话时,嘴角扬起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我不挨玉洁的打就好。”
“看来她是真的多余。”
柏廷这样评价了玉洁。
“这么说不太好吧?”
“我嘴欠,”柏廷一点都不害臊道:“但是要夸,也只能夸一个,那就是你。”
简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要不然也不会特意为了她住所的事情跟她聊债务。
但她就是莫名的心情舒畅。
“笑了?”
简挽瘪了瘪嘴,违心道:“还好。”
柏廷在那头哼笑了声,见人不在乎那晚的事情之后,念着和玉洁的情分,给简挽说玉洁性子就这样,其实人不坏。
简挽点头,“我知道。”
因为那天她收拾完玉洁的脏衣物后,发现了她留下的道歉巧克力。
异地是个奇怪的东西。
简挽记得以前跟邱少彬谈异地恋时,每次的通话都是以埋怨和无言告终,而这次并没有。
她将这样的区别归功于,没有谈恋爱。
这通电话没有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但效果却在意料之外,他们之间半个月的隔阂在这一刻好像淡了些。
柏廷抬头看着星,道:“你是不是也在院子里。”
简挽这边也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格外的亮,便道:“你不会下一秒就出现吧。”
“你是希望我出现?”柏廷暧昧道。
简挽哑言,只是道:“还有事么,没事挂了。”
柏廷笑着,“没事,就是要告诉大晚上的,别自己出来,不安全。”
明明他自己就在荒野睡着帐篷,却在关心睡房子的人。
不过到最后,简挽也没有问他在哪里,而他也没有说他在哪里,就仿佛这通电话只是为了解决那晚的矛盾而打的。
只不过从那天开始,三禾经常拿着手机给简挽。
同一个手机接两个人的短信,如果是别人,可能不太好区分。但是易肖顾和柏廷,那区别可就太大了。
柏廷总是发几个字,很简洁。
这天,三禾又拿着手机过来给简挽。
【安好。】
简挽看了眼,也没有回复,只是道:“知道了。”
三禾刚开始还问一问,到后边直接不问了。
因为他们两个人不像暧昧,发的短信太干净了,让人没有一点遐想的地方。
甚至两个人连电话都懒得留,这样的关系哪有什么暧昧。
而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项目推行不顺利,他们每个人都到镇上招工。
条件艰苦,项目推进速度缓慢,任谁也无暇其他事情。
太阳直勾勾地挂在他们的头顶,三禾还在跟人对骂。
简挽作为项目领队,责任更大,看得跟不是滋味,于是便道:“走吧,带你们去个地方休息休息。”
缘分就是这么巧妙。
三个人开车左绕右塞,半个小时后,三禾抬头看着眼前的福利院,上边赫赫大字:“托尔巴卡斯西福利院”。
简挽出声问道:“你来过?”
“没有,”三禾读了一遍,才道:“但是易肖顾他们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院子里就走出来了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她们三个,原本想摆手驱赶,却在看见简挽的那一刻,顿了顿,眯着眼,瞅着。
简挽赶紧上前,笑着:“院长,是我,你没认错。”
她说的是当地语言。这里的普通话已经开始普及,大部分人都能说普通话,上年纪的除外。
趁着老太太走过来的功夫,三禾赶紧问:“姐,你怎么知道这的?”
简挽眸色一闪,道:“我大学经常来这里支教。”
怪不得对这里这么熟悉。
三禾还想问些什么,抬眼,老太太就已经走过来了。
老太太拉着简挽的手:“亲爱的孩子,怎么这么黑了。”
简挽把拐杖递给三禾,弯腰道:“工作,没事的。”
“那也注意点休息,”老太太摸她的头,“这会是什么时间,你不是一般九、十月才来么,今年怎么这么早。”
简挽看了看身后的二人,“带我的徒弟来见见您,她们都很好的。”
三禾和王戈义很有眼力界的,上前弯腰打招呼。三个人说着就进了福利院。
一个脚受伤的简挽,一个90岁的老太太,想走也走不快。
三禾跟王戈义就跟在二人身后。
三禾怯怯道:“你不觉得挽姐来了这,跟以前不一样了么?”
王戈义:“哪?”
三禾看着前边正在笑的简挽,“她的笑。”
王戈义特意看了看,“她平时不就这样笑的么?”
三禾瞥了眼他,眼神十分嫌弃,“滚蛋。”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前边的简挽。
平日的简挽就已经柔和了,但在老太太身边的简挽,莫名有点不对劲,,,
三禾又看了一眼。
平日的简挽,待人温和,眸中却总是淡淡的。
但此刻简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里放光,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三禾正想跟王戈义讨论一下这点。
前边的简挽脚步一顿,转身,对着他们两个,朝着东边扬了扬下巴,“你们两个可以去那个房间休息。”
三禾和王戈义对视一眼,“那你呢?”
“我不累,刚跟院长说了,等你们休息了,我就出去看看。”简挽说。
三禾:“那我们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说着此刻也顾及不上简挽哪里变了。
两个人像是脚下长了风火轮一样,立马消失不见。
简挽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笑了笑,随即眸色变暗了很多,朝门外走去。
简挽找了个凉快地方坐下。
想着刚刚院长说的话,“孩子,下个月孙子就要接我去临城了,你的事,我怕是帮不上忙了。”
来福利院找一些年轻人,是她来的目的。
希望破灭,工期延长。
刚来这里的时候,哪怕她能想到会出现接踵而至的问题,但真正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无措迷茫。
微风吹过,发丝挡住眼睛,再次恢复光明时,眼睛莫名酸涩。
一个小女生拉着一个箱子,站到她面前,从中掏出一个冰棍,道:“阿姨,这个给你。”
抬眼看,这个小女生看上去也就7、8岁的年纪。
这里的很多孩子为了补贴家用,都会做这种冰棍,做法简单,一点糖都没有加。
简挽收起情绪,问:“多少钱?”
小女生摇头,只是伸手把冰棍递给她。
简挽俯身,接过,平视着她,“为什么不要钱。”
小女生眸中干净,稚嫩,指了个地方,说:“是他让我给你的。”
朝不远处看去,周边人来人往,蓬头垢面。
柏廷就站在光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他侧身,肩靠在墙边,单脚撑地,衣角被风吹起,弯头,正看着她。
而他的身影也渐渐跟她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重合。
那个站在校门口意气风发,手足无措地安慰她别哭的少年。
也就是愣神之际,她已经朝着柏廷走了过去,“柏廷。”
柏廷回眸。
她下意识出声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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