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侯爷,恐防有诈!

忠义侯府的书房,烛火再次彻夜未熄,却比往日更添几分肃杀。宇文绰负手立于那幅巨大的洛京舆图前,目光如鹰隼般逡巡其上每一处可能与“埋”字相关的所在。徐成垂手恭立,大气不敢出。

“户部所属,废弃或半废弃的仓廪、地窖、文书库……共有十七处。”宇文绰指尖重重敲在舆图几处标记上,声音冷硬,“对方既能提前灭口,必然也料到我们会从姜主事的话中嗅出线索。这些明面上的地方,只怕早已被清理干净,甚至布好了陷阱,等我们自投罗网。”

徐成面露难色:“侯爷明鉴。那……还能从何入手?”

宇文绰沉默片刻,眸中掠过一丝极为幽深的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们以为我们会盯着户部的产业,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他猛地转身,“真正要藏匿一样见不得光的东西,最好的地方,往往是最意想不到、且与户部毫无明面关联之处。”

他踱步至书案前,抽出一张洛笺,提笔疾书:“查!洛京内外,所有近期——尤其是岳父下狱前后——有过土地动工、房屋修葺、甚至只是寻常翻垦院落之人家,无论官宦商户还是平民,无论工程大小,逐一排查!重点注意那些原本无人问津、突然动土的偏僻院落,或是与德安、温家、甚至……与某些看似不相干的朝臣,有千丝万缕联系之所!”

“是!”徐成精神一振,立刻领命,却又迟疑道,“只是……这般查法,范围太广,恐耗时日久……”

“所以我们没有时间慢慢筛。”宇文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让我们在江湖上的‘朋友’也动起来。三教九流,鸡鸣狗盗之辈,往往比官面上的眼睛看得更清楚。悬重赏,买消息!我要知道洛京城最近每一个不寻常的土方动静!”

“是!老奴这就去办!”徐成躬身退下,脚步匆匆。

宇文绰独自留在书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裂开的玄铁扳指。嫣儿带来的线索如同在黑暗迷宫中发现的一缕微光,但追寻这缕光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与陷阱。他必须比对手更快,更狠,更出其不意。

翌日朝会,气氛依旧压抑。疫情虽有缓和之象,但夏侯峰一案如同乌云罩顶。几名御史再次出班,言辞激烈,催促尽快结案,以安民心,言下之意,便是要坐实夏侯峰的罪名。

就在此时,夏侯渊出列,跪伏于地,声音沉痛却清晰:“陛下!臣与弟夏侯源,戴罪协理防疫事宜,深知罪臣家父之过,万死难辞其咎!然防疫事关重大,数万军民性命所系,眼下正值关键,诸多事务牵一发而动全身。臣恳请陛下,允臣兄弟二人将功折罪,待疫情彻底平息,物资清算交割完毕之后,再行论处家父之罪!届时,臣等绝无怨言,愿同领罪责!”

这一番话,以退为进,看似认罪,实则将防疫大局与案件审理捆绑起来,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更是将自身也置于险地,表明与父亲同进退的决心。

皇帝独孤璟沉吟不语,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宇文绰面无表情,心中却知这是眼下能为岳父争取到的最好局面。沈未寻垂眸而立,仿佛置身事外,无人能窥见他心中所思。

最终,皇帝缓缓开口:“准奏。夏侯渊、夏侯源,朕命你二人全力扑灭疫情,若再有差池,两罪并罚!夏侯峰一案……暂押后再审。”

退朝的钟声敲响,百官各怀心思散去。宇文绰与夏侯渊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退朝回府,宇文绰还未换下朝服,徐成便疾步而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与凝重:“侯爷,有消息了!”

“讲!”

“我们撒出去的人,在城南永平坊发现一处可疑的宅子。那宅子登记在一个西郊小商人名下,平平无奇。但据周边乞丐和更夫说,约莫两个月前,也就是岳父大人刚接手防疫事务不久,那宅子突然来了一伙人,夜间动土,动静不大,但持续了三四夜,运出去一些废料,像是深挖了地窖或是埋了什么。怪异的是,那伙人之后再未出现过,宅子一直空锁至今。”

宇文绰眼中精光一闪:“两个月前……时间对得上。那商人底细查了吗?”

“查了!那小商人根本说不清宅子用途,只道是一远方亲戚借他名头购置,银钱一次付清,他再未过问。顺着那‘亲戚’的线去摸,查到一半,线索就断了,像是被人刻意抹过。”

“很好。”宇文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是这里了。准备一下,今夜子时,我亲自去看一看。”

“侯爷,恐防有诈!让老奴带人去……”徐成急道。

“不。”宇文绰摆手,“对方心思缜密,若真是陷阱,必有后手。我亲自去,方能随机应变。你带人在外围接应,若有异动,以响箭为号。”

是夜,月黑风高。永平坊那处宅院孤零零地立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兽。

宇文绰一身夜行衣,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院内荒草萋萋,一片死寂。他凝神细听片刻,确认无人埋伏,这才按照线报所指,走向后院一处看似堆放杂物的破败小屋。

屋内有明显新近挖掘过的痕迹,地面石板被撬开几块,露出下方潮湿的泥土。宇文绰眸光锐利,抽出腰间匕首,小心而迅速地向下挖掘。

不过尺余,匕首尖端便触碰到了硬物!他心中一动,加快动作,很快,一个密封的、裹了好几层油布的箱子一角露了出来!

就在他准备将箱子整个取出时,耳廓微动,敏锐地捕捉到极远处传来的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绷紧的“咔哒”声!

不好!是弩箭!

他身形瞬间向后暴退!几乎在同一时刻,十数支淬了毒的弩箭从庭院四周黑暗的角落里无声疾射而出,精准地覆盖了他方才所在的位置!笃笃笃!箭矢深深钉入泥土和木柱之上!

若非他退得及时,此刻已被射成了刺猬!

与此同时,前方屋顶上响起一声唿哨,几条黑影如同夜枭般扑下,刀光凛冽,直取他要害!而身后,也有破空之声传来,退路已被封死!

陷阱!果然是精心布置的绝杀之局!

宇文绰临危不乱,眼中寒芒暴涨,腰间软剑瞬间出鞘,在身前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叮当几声脆响,格开最先袭来的几把兵刃。剑势如游龙,身形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连绵不绝的杀招。对方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只求将他毙于当场!

刀光剑影在黑暗中激烈碰撞,火星四溅。宇文绰虽武功高绝,但身处围攻,空间狭小,一时间竟也被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他心知不可久战,必须尽快脱身!目光一扫,锁定左侧围墙有一处薄弱缺口。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内力灌注剑身,一式横扫千军,逼退正面之敌,随即足尖点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向那缺口疾射而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墙头的刹那,墙外阴影里,一道更加诡异飘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一掌拍出,掌风阴柔却带着蚀骨寒意,悄无声息地印向他的后心!

这一掌时机角度刁钻至极,正是他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时!

宇文绰瞳孔骤缩,强行拧身,回掌相迎!

“嘭!”

双掌交击,发出一声闷响!宇文绰只觉一股阴寒无比的内力如同毒蛇般窜入经脉,气血一阵翻涌,身形被迫落回院中,踉跄一步才稳住,喉头微微一甜。

那墙外身影一击即退,并未追击,瞬间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

而院中的死士们见状,攻击更加疯狂!

宇文绰眼神冰冷,知道不能再留手。他剑势陡然一变,愈发凌厉霸道,每一剑都带着沙场喋血的惨烈杀气,瞬间又将两名死士斩于剑下。但他也感觉到,方才侵入体内的那道阴寒掌力正在不断侵蚀他的内力运转。

必须速战速决!

他猛地发出一声长啸!这是给外围徐成的信号!

啸声未落,宅院外立刻响起尖锐的响箭之声,以及激烈的打斗声和呼喝声!侯府的接应人马已经和外围的埋伏交上了手!

院内的死士们听到外面的动静,攻势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宇文绰目光再次扫过那个挖出一角的箱子,眼中闪过极度不甘,却知今日已无法将其带走。他猛地一咬牙,虚晃一剑,逼开身前之敌,身形再次拔地而起,这一次不再是冲向围墙,而是直接掠向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连绵的屋脊之后。

那些死士并未追击,只是迅速清理了同伴的尸体和痕迹,如同潮水般退去,很快,小院再次恢复死寂,只剩下那个半露的箱子,和满地狼藉的打斗痕迹,证明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远处,宇文绰落在一处僻静的巷弄,压下喉头翻涌的气血,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宅院的方向,眸中寒冰与怒火交织。

箱子近在咫尺,却功亏一篑。那阴寒掌力……绝非寻常死士所能为。幕后之人,果然派出了真正的高手。

他撕开肩部衣物,只见方才被掌风扫中的地方,肌肤已然呈现出一片不祥的青黑色,隐隐作痛。

今夜虽险,却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几乎触碰到了真相,也更清晰地看到了对手的狠毒与实力。

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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