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秋雨愁杀人。一个刮着狂风、滴着雨珠的秋日，一名贵气十足的青年踏上了云州的城楼。
“二皇子殿下。”
青年沉沉地一颔首，目光盯着城楼下的土堆，凝固得像冰一样。
“殿下，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风，能吹得动沙土石头，而且还那么规律！就像迷宫一样。”
“迷宫？”二皇子吐字，声如璇玑：“你想说，像阵法对吧？”
他指着地上的土堆，道：“你若是站得再高些就看得明白。这一条官道，流畅而曲折，莫不是豹子的尾巴？豹子最是活泼好动，在它的尾巴上又岂能有安宁时候？”
守城的武官睁大了眼睛，惊讶道：“还真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二皇子冷冷道：“它就在你眼皮底下你却看不到，阵法家有一双天生就能发现阵法的眼睛。”
武官汗颜。
二皇子又转折道：“不过你不必自惭形秽。那可是祁天秀，亘古无双的祁天秀，天生地养、几百年才能生出来的一个人才。”
“你就说这‘疾风卷尘阵’，在《诸葛孔明阵法谱》上排行乙等，不算厉害。可在百里之外发动，本人并不亲临现场，没有几十年的功力可做不到，而祁天秀今年应该才二十三岁。”
武官更觉得满头大汗。
二皇子已经看够了，他便引着二皇子到了被烧毁的古刹，指着遗址道：“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了。祁天秀或许在这里寄宿过，现在也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他就要引着二皇子进去看卡，二皇子摇摇头：“不行，这是‘朱雀入地阵’，乃是甲等的凶阵，生人入阵可是要减寿的。”
武官赶紧把踩出去的一只脚撤了回来。
二皇子打量四周，对着隔水相望的莲娃馆道：“那里地势偏高，我们去那里眺望这个朱雀入地阵。顺便——”
“也要找那群青楼女子问问话。”
前往边关的一批徭役队伍里，新来了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
他本是来边关看儿子的，结果和徭役队伍撞上了。队伍里那天刚好跑了个老头，他们就把这人绑了，顶替了上去。
祁天秀腿是跛的，拿鞭子赶也走不快，自然落到了队伍的后面。跟在他旁边的尽是些老弱病残。
身边的老汉脚底生了疮，烂了大半，哼哧哼哧地走不到。祁天秀于心不忍，凑过去道：“我扶着你吧。”
“谢谢你啊，老伙计。”老汉老气横秋地感谢起来，抱怨道：“老夫今年五十有七了，又没有犯罪，谁知道还要受这边关徭役之苦！”
祁天秀眼睛都吃惊得瞪大了：“您都这么大岁数了？”
老汉问：“你看我不像？”
“自然是像的，”祁天秀改口道：“按照我朝律法，男子五十以上者便可以免除徭役，为何还要抓你来呢？”
老汉冷哼一声，咒骂连连。问：“你不是京城来的吧？”
“我是从云州来的。”
老汉了然：“云州啊，山高皇帝远，你当然不知道。我在京城住着，我心里明镜似的，这天下啊很快就要变天啊！”
祁天秀吓了一跳：“您可不能乱说！”
“我胡说？你要佩服点老年人的智慧的，我们这群老年人什么味道闻不到？皇帝年事已高，身体又差，国家大事的权利已经尽归二皇子所有，只等再过几年新皇便要登基了。”
祁天秀问：“居然是二皇子继承皇位？原来不是有位太子殿下的么？”
老汉撇撇嘴：“你那是哪年的老黄历？如今的太子殿下啊，半点不受宠爱和重视，哪能和炙手可热的二皇子相比？——你怎么了？”
祁天秀收拢僵住的表情，快速跟上来道：“腿抽筋了，刚才走不动了。”
“哦哦，老伙计，注意腿脚啊……”
沙漠戈壁遥遥无际，千古的寂寞一时挤了过来。祁天秀仿佛沉沦其中，再也听不到一个字。
空旷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句话反复回荡“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如日中天的太子居然斗败了！祁天秀咬着嘴唇，心里默默发问：你身上都经历了些什么？
下午的时候，天空突然阴沉起来。领头的士兵说是黑沙暴要来了，安排他们在一家废弃的驿站里躲避，所有人才能以休息。
祁天秀含住嘴唇脱下鞋子，撕开沾着血和脚的袜子，还是没忍住哼哼起来。
“痛死了，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啊？”他大声问：“借问，哪位有药膏？”
所有人都投来奇怪地乃至戏谑的目光。
被他帮助过的老汉凑过来提醒道：“哪有这种东西？我们都是忍过来的。”
祁天秀哼哼两声，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鞋子站起来。
老汉拦住他：“你又想去干什么？”
“打个水，清洗下伤口。不然晚上准发炎了。”
老汉叫嚷：“嘿！拿水洗脚！我们都不够喝的你要拿水洗脚？”
祁天秀一时无奈：“那我去……”
老汉不耐烦道：“坐下坐下吧。你烦不烦人呐？说这些话也不怕惹众怒。”
祁天秀没法，只得坐下了。
老汉又凑过来，道：“难怪你这么娇里娇气的，脚白白净净的，以前在家里是过清闲日子享福的吧？”
祁天秀不置可否。
老汉越说越解乏：“不过你这样的肯定受不了边疆的苦，这一带风沙又大，呼呼吹个不停，又没有绿洲，晚上冷得很……”
祁天秀却是越听越困。他靠在一个口袋上，整个人都要陷在里面了。只有最听不下去的时候才出言打断：
“我以前来过边疆的，那时候一点都不苦。”
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久违地挂上了一抹甜蜜的微笑。
第二天风和日丽，又要继续前进了。
祁天秀的脚总算是给力了一次，没有发炎，带着他那条跛腿继续行走。
下午时分，阳光正热，他们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里居然矗立着几块巨大的石头。四周苍茫，它们就像被遗忘在这里的一样。
“这石头是干什么用的？”
老汉见多识广也犯了难，抓着头皮道：“我也不知道啊。它们好像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是自然的啊，你看周围都平坦得只有沙子，只有这里横生着几块大石头，突不突兀啊？”
老汉嘴硬道：“还能是人工的不成？那么大的石头要是人搬得话，得三百号劳动力了，谁这么闲？”
周围人唏嘘一片，穿凿附会的说法不一而足，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一位超自然力的神明。
“鬼斧神工！只有神仙能办成这样的奇迹！”
老汉肘了肘身边的祁天秀，问：“老伙计，你怎么看？”
“用眼睛看。”
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轻声道：“说不准，这是一个阵法喔。”
老汉不解，刚要问何出此言，已经有人高声大喊：“快跑啊，强盗来了！”
远处的烟尘弥漫，一大群人正在逼近。祁天秀还不曾看清，一枚沙尘弹便被投递了过来，瞬间迷住了眼睛。
“快跑啊。”
“老伙计，生死有命，我先走一步啊。”
再一睁眼，他已经被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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