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始终不来看那佳,那佳终于求了祖母,在能嬷嬷陪同下去易府看琉璃。本来满心不平,但见琉璃生病卧床,半身裹着厚厚的白布,生气顿时转为担忧。珊瑚说姐姐不小心从墙头摔下来了,那佳便劝她不要再爬墙了。
那佳将近日发生之事全部说给她听,听得能嬷嬷直皱眉,珊瑚则不停打断,问她们是否要尝尝某块新巧的点心,或者可曾见窗外一只云雀飞过。
琉璃听到阿忍被王子佼侮辱,泪光闪闪:“我竟然没看出来。”
那佳安慰她:“现在有沈将军愿意罩着她,一切都不一样了。况且她一直爱慕沈西园,这下也有了接近的机会。”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没人告诉那佳。
“沈将军是个好人吗?”琉璃说。书房内那惊人一幕忽而闪过眼前。
“我本来觉得他很凶,但是这件事他很仗义,而且他非常英俊。”那佳口无遮拦,旁边能嬷嬷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不放心,不如我们资助阿忍离开京师吧。”琉璃说。珊瑚也一口茶喷出来。
说到余秋水,那佳面露忧色,在琉璃耳边说了一句:“我娘说她活不长了。”
琉璃一瞪眼:“胡说!夏天时她还在这里跳舞呢。”
“我听了也跟我娘大吵一架。只是秋水越来越瘦,精神不济,大夫也说不出什么,我在她面前只敢说点她爱听的话,钱塘风物啊什么的。”
“也许她思乡情切,为什么不送她回钱塘?也许就好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秋水的脾气,她不听人劝的,坚持要嫁进简家。也许等嫁过去就好了,嫁过去她就可以回钱塘探亲了。”
琉璃想起那个曾经追到京师,又失望回到钱塘的人。不知秋水凌风再见,会是什么情景。她心里一动,想起杨小布,但是看看能嬷嬷,终究不能问出口。
但她心念一动,那佳已经看懂,愁眉长叹:“一别无音讯。”
琉璃另有不敢问的问题,她偷眼看那佳:“你父亲,好了吗?”
那佳不当回事:“还是那样,不怎么认识我和荣勋,但也不怕我们了,就当是重新认识吧。”
琉璃有点出神,忽然问:“你怨恨那个让你父亲变成这样的人吗?”
“当然怨恨,奶奶说父亲病之前对我很好的,从扬州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但是沈叔叔说,当时伤害我们的人,全都死了。”
“扬州,你知道扬州?”琉璃一愣。
那佳向能嬷嬷努嘴:“她们也不让提,也不告诉我。只知道是个惨烈的战场,父亲被那把剑的主人一箭贯胸,那人又当着他的面杀人如麻,父亲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是那把剑的主人伤了你父亲?”琉璃脸都白了。
“沈叔叔说他也没讨得了好,城破之日,万箭穿心,死于铁蹄之下,不得全尸……”
琉璃的脸白得透明。
“其实我也害怕。我们不说这个了,总之我父亲后来必须拿着那把剑,是因为只记得它厉害,现在又不要了,是因为想起了战场惨状。”那佳说。
那佳一走,易仲川立即推门进来,说:“珊瑚出去。”
珊瑚只好出去。虽然母亲严令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姐姐,但是父亲发话她不敢不听。
易仲川看着琉璃。
“我知道了。”琉璃说。刚才那佳已经说了,沈朗将销毁承影,时间还有十二天,她说,“伊犁将军要将前朝江湖志士一网打尽。只是他们还剩多少呢?”
“大哥当年追随者甚众,只是多数亡于扬州。”
“叔父怕他们落入陷阱,要救他们吗?”
“拿回我家的承影剑,他们自然不必去踩陷阱。”
“叔父,我打不过长刀盾牌一拥而上的军士,也快不过伊犁将军的火铳。”
“沈朗,胜之不武。”易仲川呸了一口。
吱呀一声,易夫人推门而入,沉着脸:“老爷,简大人来了,在书房等着见你。”
“哪位简大人?”易仲川刚开口,便被夫人拉出去。
珊瑚进来,依偎在琉璃身边,小声说:“姐姐,你别惹事了,父亲冲动,娘很担心。”她想起那天琉璃从墙头滚进院子,半身血迹,依然心有余悸。
“我的伤还没好呢,什么也干不了。”琉璃说。
“姐姐,我娘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嫁人生子,不好吗?”珊瑚在她肩头呢喃。
“我好像不想。”琉璃叹了口气。
“为什么总想飞出去呢?外面风波险恶,伤得不疼吗?你不怕吗?”
琉璃去沈府是那佳带去的,珊瑚还是跟着她。这次琉璃难得穿一身黄衫,颜色娇嫩,沈夫人看了很开心。但是听说她们想见阿忍,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
到了偏院,丫头在门口脆生生叫一声“元姨娘”,那佳琉璃对视一眼。
阿忍气色倒是不错,穿着簇新的红绸衣,软洋洋靠在软榻上,乌发上挽,变为妇人发式,头发里上斜插着一柄玉梳,那翠色几乎要流下来,与她娇艳的面颊和欲滴的红唇交相辉映。
“这梳子真漂亮,阿忍也变漂亮了,你做了沈西园的姨娘了?”那佳喜上眉梢。
“沈将军。”阿忍脸色一僵,依然带着微笑。
“她说什么?”那佳看向琉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琉璃也变了脸色:“阿忍,我送你去我师父那里,她虽然不理我了,但一向对女子有慈悲之心。她本事大,王子佼找不到你。”
阿忍低笑:“没用的,这具身子是我的累赘,我逃不开王子佼,也做不了繁重的活计,还不敢死。我只能找一个最强的人保护我。”
琉璃一时神色复杂,阿忍看着她:“琉璃,我知道说这话让你瞧不起。你是个好人,可我有点怕你,我不是你,我没你的本事,也没你的性情,我做不到像你那样。”
“沈叔叔欺负你了?”那佳终于反应过来。
“你们是将我看得多么悲惨?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阿忍展颜一笑。
“你爱慕的不是沈西园吗?”那佳根本不信。
阿忍眼角一滴泪如珍珠缓缓落下,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笑:“我是他父亲的了。这不好吗?”
“沈叔叔与沈西园长相相似,还是,你要报复沈西园?”那佳如有所思。
“他暴戾好色,恐非良人……”琉璃还是说。
阿忍一笑截断她的话:“琉璃,你不懂。我没有被欺负。”
离开阿忍的院落,那佳和琉璃难得都沉默了,珊瑚也震惊到来不及打岔,穿堂里看到一个人影,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高呼:“西园哥哥。”
沈西园背影一顿,不得不停下。
“我们刚去看了……”珊瑚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生生停下。
“元姑娘可好?”沈西园微微一笑。
他如此坦然,珊瑚松了口气:“很好。西园哥哥去哪?”
沈西园不动声色扫了琉璃一眼:“父亲叫我过去。最近夜里有人进犯幽云阁,两次即将擒获,却被一个用绿豆做暗器的人先惊动,父亲打算调整下守卫布局。”幽云阁,正是藏剑之处。
珊瑚懵懂,琉璃听了却瞳仁一缩。
正说着,一声断喝:“你在等什么?”琉璃回头,一名男子大步流星走来,他身量很高,穿黑色便服,走过来时整个穿堂都变窄了,原来久经战阵的人有这样浓的杀气,琉璃呼吸微窒,几乎听见金戈破空之声。
沈西园迅速躬身答是。那佳和珊瑚一齐行礼,琉璃也随她们躬下身去。
只是一错身的功夫,沈朗带沈西园离去,走得衣袍翻卷,猎猎作响。
“那个黄衣服的,手头有点功夫。”沈朗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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