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末,楚萱已经没有心情做手工,更没有心情去瑜伽,她在纸上心烦意燥地一遍又一遍描摹被对手截胡的新品,焦躁、悲伤、痛苦都在汇集,让她更无法集中注意力做别的。
楚洋在傍晚给她打来了视频。
“你怎么了?”看她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楚洋浓眉倒竖,一脸不解。
“工作上遇到了点事。”楚萱恹恹道。
“什么事?”楚洋马上问她,他从没见过楚萱这种状态。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楚萱不想说。
“你捅娄子了?”楚洋觉得楚萱在自责,猜测着说。
楚萱点头:“算是吧。”
没想到他猜到了,楚洋一下来了精神,拿出了当初楚萱教训他的劲:“错就错了,你还能重新回去把它掰正?我给你说,最主要的是要亡羊补牢,知错能改,拨乱反正……”
会点成语就都拿出来用,楚萱懒懒道:“你用错成语了。”
“哪个用错了?”
“拨乱反正。”
“哈哈哈!”楚洋咧嘴笑,声音亢奋:“那证明我说的亡羊补牢,知错能改对了?那你还不照我说的做?”
用得对不对,和她做不做是两回事,何况楚洋明显是在蹬鼻子上脸,借故来教育她,楚萱不接他的话茬,换话题道:“你跟你导师去做的项目怎样了?”
他的导师是个香港人,楚洋学他的口音说:“小Case啦!全搞定的啦!”
楚萱情绪还是低着,边在纸上画边问他:“你帮上忙了吗?”
楚洋收笑肃脸,大声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他声音一下变大,震得楚萱心中一个激灵,她从纸上看向楚洋,看他是真的有点受伤的样子了,她说:“没啊,我相信。就是怕你提前到校,白早来了。”
楚洋静了几秒,认真道:“楚萱,我也相信你,你的聪明才智,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他很少这么感性,很少说话说得这样肉麻,也是因为楚萱整个人都闷闷的,刚一刹那间,他想要安慰她。
可他说完,楚萱也怔得看着他沉默了。
四目相对,楚洋在楚萱的直视中一下败阵:“好了好了,就这样吧!你去亡羊补牢吧!”
他又陡然挂了电话,楚萱眼睛盯着他的屏幕看了好一会都没离开,虽然她还是觉得自己失败,干一件事就搞砸一件事,但又隐隐觉得自己怎么都心不甘。
这时,提醒她吃药的闹钟响了起来。
楚萱怔怔从地上起了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厨房喝水吃药。
最后一版药提醒着她吃完前得去复诊,楚萱盯着虚空原地愣了下,又转身回了客厅,她像只丢了魂魄的鬼,在客厅、阳台、厨房之间来回晃荡。
也就是她走到书柜前时,一本书封朴实无华的书一下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王子接写的《绛雪园古方》,是一本中医学参考书,而她之所以买了它,说来很巧,是因为她在书店的地上把它捡了起来后,随手翻了翻,发现写它的清朝作者,正与她一样是苏城人。
心跳一下跳得无比激烈,楚萱这下总算确认了自己心中的那抹不甘,她抽出这书,极快地阅读着目录里的各个药方,脑中的想法不断闪现。
楚洋说得没错,她应该亡羊补牢、知错能改。
对手是剽窃了他们的外观以及部分概念,但替代不了CG耐以生存的那个最大的、最重要的优点:他们的创始人是医药世家的后人。
一想到医药,楚萱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他曾在中医院实习。
楚萱像一条本来已搁浅、又被海水反冲回海里的鱼,焕发出了蓬勃的生命力,她紧紧张张地拿来手机给王清远发信息:“王医生,你今天或者明天值班吗?”
王清远回得很快:“你还好吧?”
看来又误会她找他的原因了,楚萱说:“我没事,我不是想问诊,我有别的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王清远回她:“我今晚值夜班。”
“那我等会过来。”
楚萱马不停蹄去了医院,在诊室外等到了查完房回来的王清远,她眼睛一亮问道:“王医生,你现在方便吗?”
对上她一双饱含期待的眼眸,王清远心潮微浮,他说了句“等两分钟”,快步进了办公室门。
楚萱没等够两分钟,隔着距离听他在里面跟谁嘀嘀咕咕一会儿,就见到他人再次走了出来。
“到水房那边去吧。”王清远说着话,抬步往走廊尽头走,楚萱知道是带她去偏僻处,沉默着跟着他走了过去。
到了饮料零食贩卖机旁,王清远边在机器上选东西,边问她:“你什么事这么急?大半夜还来医院。”
楚萱将自己的诉求直白说了出来:“我们公司要推出一些新产品,用的是古书上的古方概念,但光有概念还不够,我想请你帮我问问,你以前中医院那边的教授老师、专家老师那边,哪位有没有可能接受下我们公司的采访……”
楚萱一顿,觉得应该将格局打开,说:“不止是采访,最好是指导,是技术合作!”
王清远没听明白:“技术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这个词其实只是她刚才灵光一闪闪现出来的,她也没有经过斟酌,但王清远一问,她不能露怯,答得还是煞有介事:“就是以老师所拥有的中医药或者古方上的知识,参与到我们新品的研发里来。”
她没有研究生项目经验,但受到楚洋那边情况的启发,说:“我知道很多大学老师都有跟企业的合作项目。我们公司这边,比如说,有好几个原材料基地的,老师可以带学生去用我们基地那边的资源。”
她发散思维,想到哪里就说到了哪里:“再比如说,我们两方,企业和高校一起,共同做个科研项目,一个提供资金,一个提供技术。”
“或者是,我们公司建立某种研究的助学基金,资助专项研究。”
“或者奖学金、助学金基金,资助贫困生、优秀学生等等。”
意识到自己提的几个合作方法都是要公司出钱,其实这个是她完全不能影响的事,楚萱连忙打住这个话锋,总结说:“具体的,你帮我问到老师那边,他那边有兴趣的话,我们公司负责人可以跟他当面详细谈。”
她一阵猛烈输出,王清远也是从几年医科专业磨练出来的,一下抓住了她的主要目的:“所以你们需要一个中医药专家做背书?”
他顿了下,纠正说:“背书可能不准确,我的意思是……”
“准确的!你说的,就是我想的意思。”楚萱打断他的话。
她想起最近学的营销知识,公司获得的荣誉、明星的代言、专家的推荐、杜撰的故事等等都可以拿来做产品背书,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知识,才想起请专家推荐的事。
她眼中带着欣喜和希望的光,这一表情落入王清远的眸中,王清远唇角浅浅笑着,朝她递了一瓶才买的饮料过去。
看饮料瓶身还冒着凉气,楚萱摇了摇头,许久以来对王清远的信任使得她脱口说出:“我这几天不能喝凉的。”
说完后,后知后觉出自己口无遮拦了,楚萱又补充:“我牙疼。”
“哦,好。”王清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接着问她:“要喝菊花茶吗?”
她现在哪有心思喝茶?她就一心想让王清远答应帮她,楚萱觉得王清远这样顾左右言其他,在变相不接话茬,是一种婉拒的意思,她还想再努力努力,就听王清远又说:“陈教授给我的。”
这话一听,楚萱心中一震,压着激动问:“是中医院那边的医生?”
王清远点头:“他现在是主任药师。”
药师里的最高级别,还是学校的教授,要是这种份量的专家来背书,何愁没有说服力?楚萱立刻笑着说:“那我喝一杯。”
王清远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大半夜和自己的病人喝茶。
楚萱边喝茶边问他跟陈教授的交流频率,他也实话说时不时还会去拜访的,楚萱问他下次拜访能不能跟他一起去,他点了点头,接下来她脸上的紧张显而易见消散了不少。
茶喝完,楚萱伸手要他的杯子:“我给你一起洗了。”
王清远一顿,问她:“你的洁癖又反复了?”她那时候但凡用过什么东西,马上就得去洗,一查房,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洗手间洗洗刷刷。
“好了呀!”楚萱笑一下,说道:“我是想走之前还给你干净的杯子。”
原来如此。
王清远看着她带着笑的眉眼,又替她这种神色高兴,听她说走,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他面上不显异常,将她手中的杯子拿回来:“我会洗的,你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他的话凑了效,楚萱一看时间,再不走怕是地铁要收班了,连忙说:“好,那我再联系你。”
以前都是他说有事联系他,现在同样的话竟然是从她口中主动说出来,王清远说:“最好别在大半夜。”他会以为她真有事。
确实几次三番都是在半夜联系他,楚萱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尽量。”
她还留着余地呢,王清远笑了笑,随她去了。
楚萱去值班药房拿了王清远给她续开的药,踏上了返程的路。
在地铁上发散了好一阵思维,回家后,楚萱对着《绛雪园古方》里面的内容,找了不少草本植物的信息,她汇总到了自己经营的账号里备用,有晚睡的人发来些评论,她没太在意。
周日一早,她去买了绘画用的工具,一整天都在埋头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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