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定的时间过了半小时后,楚萱和陆淮还没赶到约定的地点。
陆淮看着楚萱着急的步子,在她身旁说:“只是迟到一点时间,朝陈教授解释清楚原因就是了。”
楚萱手中极快地摇着常备的小扇子往脸上扇风,侧脸看向情绪过于稳定的陆淮,朝他阴阳道:“陆总,您有说话的时间,不如好好看好导航,别又再走错了。”
看她白净的脸蛋上染了一层绯色,听她将“再走错了”咬重得不得了,表情十分灵动,这才有了几分当年的影子,陆淮弯了下唇,依旧情绪稳定说:“你不是已经联系过了,说了我们会晚到。”
这就是理不直气也壮,跟当年她催他多做题,他说她在偃苗助长一模一样,楚萱气得直想上手掐他:“迟到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吗?”
以前她说:学习差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陆淮大概皮厚,不以为然地说:“那现在是已经迟到了,我们也飞不过去,还是接受现实吧。”
以前他回她:那我都差了这么多年了,再偃苗助长也不行了,还是接受现实吧。
楚萱闭了闭眼睛,咬牙吐了口气。
好好好!
她好不容易托人情跟陈教授能搭上线,现在是第一次见面就迟到,多没礼貌的行为,然而这个产品总监还对此完全不在意。
但陆淮还在火上浇油:“没必要紧张,说不定是天意——”
楚萱才吐的那口气又憋了上来卡在嗓子眼,她再忍不了这人这时候毫无作用的松弛感了:“你闭嘴!”
看她脚下恨不得能踩个风火轮赶路,陆淮在她身后又扬起了唇,只是这唇没扬多久,在教研楼前看见人的那一刻,又放了下去。
虽然从楚萱打电话说迟到的客客气气语气中,他已经知道中间人不是那个同居男友,但真正看到对方是谁后,他也没觉得欣慰多少。
竟然是那个医生。
王清远在楼下一次次看表,这才在四十分钟后终于等到人。
他同样出乎意料,楚萱所说的公司高层竟是之前陪她来过医院的那位,这么年轻有为,容资卓越。
两人前后脚走到他跟前,不等楚萱开口道歉,他就率先说:“陈老师六点还有事,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好的,知道了,谢谢啊。”
楚萱因急着赶路有些喘,额发边也有薄汗,王清远点了下头,递给她一张纸巾:“别急。”
看她拧着眉,他顿了下,又说:“别焦虑,迟到一会儿不是大事,我给老师说了,你们不认识路,所以在学校里绕了绕。路不好找,老师理解的。”
他声音温和:“陈老师脾气是出了名的好。”
要不说她这几年只挂王清远的号呢,实在是因为似乎她一皱眉,脸色一有变化,王清远就能看得透她,并且能温言细语地给予实际宽慰,这对于一个极度敏感脆弱的病人而言实在重要。
看着王清远面上的温和笑容,楚萱接过他的纸,微笑着点头:“嗯。”
她像是一朵即将脱水的花,被王清远两句话灌溉下,就又重新恢复了生机,陆淮眼中闪过沉闷的烦躁,他面无表情地伸手,跟王清远握手:“陆淮。”
“您好,我叫王清远。”王清远回应他,察觉对方握他手上的力道有点重。
王清远礼貌有加,但陆淮面上却是半点笑容都没有,看王清远不像牵线搭桥的贵人,反而跟个多管闲事的人般,楚萱那对他怒其不争的感觉又开始冒头。
好在陆淮虽然对王清远表现得冷淡,但真与陈教授交谈时,却是另一个模样。不止展示了充分的尊重,并且代表了公司表达了十足的诚意,可以说为了能合作,给了一些极具吸引力的资金和资源支持。
除了她提过的那几个合作方式外,还有一些去推进国际顶尖院校和本校交流、双方学生交换项目的想法,陆淮将资料递过去时,陈教授脸上的笑容一下荡开了,对此追问了不少细节,陆淮也答得游刃有余。
短短一个小时交谈,内容非常丰富实在,要不是陈教授接下来还有安排,以楚萱看来,大概还要和陆淮秉烛夜谈。
和陈教授告别后,王清远送他们出了教研楼,又给楚萱指路说:“你们沿着这条路往东走到尽头,然后往南走到底,就是南大门了。”
楚萱的方向感仅限于“左右前后”,没有“东西南北”的概念,但想着有导航,也没纠结具体东和南是怎么走,就答王清远说:“嗯。那我们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了王医生。”
“没事。”
王清远看着二人一起下了台阶后,楚萱拿出了手机,陆淮给她指向东面,她站在原地左右摆了摆手机的朝向,听到导航的语音声音后才抬脚走。
他这时反应过来,楚萱是根本没有听懂他说的路线,还在依靠导航。想到这,他不免猜想起来:既然他们有导航,刚才为什么又绕路绕了半天?
并且回忆一下,就能想到刚才陆淮跟老师滔滔不绝讲话时,楚萱在一旁看着他,眼睛时不时会有惊艳色,也时不时会有鄙夷色,那鄙夷的模样似乎在说:我就静静看着你装。
正常来说这就不是下属对上级会有的态度,何况楚萱是个擅长在外人面前隐藏情绪的人,王清远怀着一抹奇怪的感觉回去,被陈教授问:“那位女孩子真是你的病人啊?”
王清远笑笑:“当然啊老师。”
陈教授口中啧了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他说:“我看不出来她有病,倒是看出来你有点病。”
王清远的笑凝了下,无言以对。
他沉默着去收拾桌面上楚萱他们留下的一次性水杯,看着杯口浅浅的一抹口红印,他指尖攥紧了杯身。
他大概是真病了。
……
校园另一角,楚萱严格按照导航的指向走,但不巧的是手机电池马上用尽。
想着等会儿坐地铁还要刷二维码,她指腹迅速将地图缩小了下,脑中记了接下来要走的几条路,然后退出了导航。
才收起手机,就听陆淮在一旁问她:“不用导航不怕走错?”
欣喜于和陈教授的交流很顺畅,两边还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就像成功地搭建了个庭院模型的初步轮廓,楚萱心情正好,没被他的不怀好意扫到兴,回他道:“信你的方向感啊。”
反话正说,刚才给她指方向她就没信他一点,陆淮轻笑了一声,面色揶揄说:“你真信?可我在香港和英国就经常开错路。”
他刚在陈教授那边就说过在香港学习、英国交换的事,她理解是为了说服陈教授他有校友资源,可这会儿他忽然再提私事,楚萱不由一惊,他俩实在不是什么可以交换私事的关系。
她没回应这句话,只是眼睛看着前方,手里的扇子继续扇着风。
她不说话,陆淮像随口一说:“两个地方都是右舵,不好开。”
楚萱摇扇的手上指尖微紧,这其实是当年他们讨论过的话题。
她那时嘀咕有国家是右舵驾驶,那车道是不是左右也和左舵国家的相反,陆淮说她想得太多,只是驾驶座换了个位置而已,路还是一样的路。
她不信,说:“没亲眼见过谁知道?”
陆淮搜视频给她看,出来的第一个视频是印度的,她看他们的公路上有人、有牛、有三轮车等等鱼龙混杂,说:“肯定很难开。”
陆淮以为她说右舵的事,反对说:“这里难开是人多,别的地方不难吧,英国香港新西兰那些地方。”
她那时对未来充满憧憬,大言不惭说:“以后去那些地方开过车,体验了才能有资格说难不难吧!”
回忆让楚萱觉得心酸,她曾经有很多梦想,又在岁月的长河里渐渐逐一舍弃,就比如此刻她走在校园里,T大也好,中医大也好,再怎么觉得自己是其中一员,也只是自己觉得,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
心情逐步低落,她就不能回忆过去,一回忆,就陷入自我怀疑。
楚萱敷衍地嗯一声,将才锁了屏的手机拿出来玩,这是避免再跟人交谈的有效方式,但她左右滑了会屏幕,却始终点不进哪个APP,果然尴尬的人小动作就多。
楚萱放弃,又锁了屏。
陆淮的身高优势让她将楚萱的心烦意乱收入眼里。
原来她也不是不记得曾经。
他心中复杂,从她脸上收回视线时,看到前方的小店,说:“吃个冰淇淋?”
楚萱随他的视线看过去,甜食对女孩子有致命的诱惑力,更何况还是她正口干舌燥时,但理智劝退了她。持续发胖的身体不能纵容她完全不戒口,不是肥胖的事,而是血糖会过高。
“我不吃。”楚萱拒绝,但保持客气:“你要吃的话我等你去买。”
她以为陆淮会放弃,毕竟他就一直不爱吃甜的,哪知他说:“那你等等。”
他大步朝那小店迈了过去,楚萱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失神。
傍晚的阳光通过树梢照下来,斑驳的光影打在他肩上,挺拔的身姿,干净整洁的穿着,清雅的举手投足……既像以前她多次指使去买东西的那人,又不完全像当年的那位。
察觉到今天自己回想起的旧事越来越多,不是多好的征兆,楚萱收回了视线。
她垂目,看见一株在路牙边上、水泥缝里艰难成长起来的车前草。
想起《周南·芣苢》,说“采采芣苢,薄言襭之”,意思是将衣襟系在腰间带子上,成为一个兜,再将鲜艳繁盛的车前草装进去,用兜装回来。楚萱玩心发了起来,伸手提起自己的裙摆边,弯腰摘了片叶子,放在自制的“兜”里。
陆淮买了东西回来,就见到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弯腰在地上采了东西放在裙摆里。
他目光变柔软。
楚萱一直是很有能力自娱自乐的,他想,应该是源于她对世界有很强烈的好奇心,看到任何一样陌生的东西都会去探究个所以。以前他们去三圣花乡,她会将每一个不认识的品种拍照,回头给他展示他们的名字,甚至还有在古代叫的名字。
想到这,他开口问她:“这东西在古代叫什么?”
“芣苢啊。”楚萱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说:“《诗经》里的,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她话语一顿,反应过来陆淮已经回来,于是放下裙边让车前草滑落,伸手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这才抬头看他。
陆淮却没买冰淇淋,递给她一个电动小风扇:“后面的诗呢?”
“不记得了。”楚萱说,看他买的这东西,心生不解:“为什么买这个?”
“我看你怕热。”
“我有扇子。”
“这不能退了。”
楚萱这才接过,按了下开关打开。
没想到这动作像触发了风扇的一个隐藏技能,她打开的瞬间,它旋转的叶片上就有蓝光组成的字:I LOVE YOU,前后各点缀着一颗心。
多年后的陆淮:看我当年多浪漫,多会表达[狗头]
多年后的楚萱:[化了]有什么大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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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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