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萱扭头，看到不远的树荫下，陆淮正和马丁站在一起抽烟。
一要应酬，二要面对陆淮，楚萱心中并不情愿，但被马丁期待地盯着、手热情地朝她挥着，她只得勉强走过去，和两人分别打了声招呼。
陆淮扫了她一眼，她眼皮微肿，眼尾还泛着红，一身男士T恤，在腰部打了个结，也不知是穿的谁的。
他吐出一口烟，鼻腔里嗯了声。
楚萱站在下风向，入鼻的一点烟味让她皱了皱眉，她心中想：这人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坏习惯？
陆淮挑眼看她，对上她投来的一抹嫌弃的注视，似乎是见到他她就不爽，他眼中也随之升起了几丝冷色。
一旁的马丁也看到了楚萱着装上的变化，玩笑道：“怪不得刚才吃饭没见到你，原来是出去运动了。”
她这种身材一看就不是运动型的，但楚萱配合他道：“是啊，才去跑了场马拉松。”
聪明且幽默的回答将马丁逗得哈哈笑，他笑完问陆淮：“能让楚小姐跟我们一起回去吗？这样有趣的人，我们推广新产品就很需要她。”
这是一种赞美人的方式，并不需要他或者当事人楚萱答个可否。
陆淮勾唇道：“你有需要时，她当然会去。”
他紧接着换了个话题对马丁说：“现在你所看到的产品也算不上新产品，我们马上要推出全新的系列了，会和现在所有的产品都有区别。”
这样的重大消息让楚萱心中一惊，也让马丁眼中一亮：“是怎样的产品？”
陆淮：“跟我一起去看看？”
“走。”马丁说着话，给楚萱眨了眨眼：“我们去看看陆先生有什么好东西。”
客户的邀请盛情难却，楚萱跟着一起去了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陆淮打开笔记本电脑说：“就是这个系列，这是效果图。”
三个人此刻都站着，马丁站在陆淮右侧，楚萱站在马丁右侧，她闻声朝陆淮的电脑看过去时，人高马大的马丁人往前倾了点身，从她的角度就根本看不到屏幕，更看不到图，只看到桌面上陆淮修长白净的手指骨节分明。
楚萱静静等了几秒，见马丁看得聚精会神，她也不愿走去陆淮左侧，也就放弃了凑热闹，眼睛随便盯着会议室桌面的某个地方，时间一长，困顿之下，她大脑就有些放空了。
但马丁忽然一扭头问她：“楚小姐，这个产品很有特色，是不是？”
楚萱飘飞的意识被他喊回来，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行，四目相接，她浅笑着如实道：“我没看到。”
老外的距离感不那么强，尤其是马丁这种见面礼还是贴面礼的人，听楚萱这么一说，他立刻双手压着楚萱的肩，二话不说就将她往陆淮电脑前一带。
“现在你可以看到了。”
这样一来，楚萱就被他推得与陆淮贴在了一起。
她穿着短袖T恤，半个胳膊都是露着的，光洁的皮肤一下蹭上陆淮的衬衫，她肌肤上不由自主泛起了一片颤栗，像有一股扰人清梦的燥气陡然冒头，激得人心底的情波微澜。
楚萱瞬间想起来，她第一次与陆淮这样肩并肩贴在一起，是在高二学校运动会的看台上。
那日邱斓拉着她一起，坐去隔壁班的男生边上，占了本来是陆淮的那个位置，陆淮来了后也就坐在了她右边。
她坐在他和邱斓中间，邱斓和左侧的人聊得兴奋，一阵手舞足蹈，屁股还不断朝外挤她，她就被邱斓挤得人越来越往右边挪。
不多久，她的胳膊就靠在了陆淮手臂上。男女体格有差别，陆淮还爱运动，那时候她也是第一次发现，他身上，不管是肌肉还是骨头，都是一副硬邦邦。
像他八风不动的冷硬性子。
她跟他交谈，问他等会参与什么项目吗，他答得简短得不行，“跑步”、“跳高”几个字没了，眼睛也并不看她，仿佛跟她交谈纯属浪费时间。
她好心地说她会给他加油，预祝他得第一，他也只是点头嗯一声，种种表现能将她跟他说话的兴致给一一堵没。
此刻回头再看，其实将他追到手，她确实花了不少力气，而正因为得之不易，她当时对他喜爱得不得了，对他也抱有极强的依赖心，也才会遇到大事的第一反应就要找他。
楚萱抿了抿唇角轻嘲：是自己将希望毫无保留地投射到了别人身上，其实怨不得别人，执念的源头还是自己。
思绪飞得很远，直到鼻腔里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是陆淮身上的一种带着淡淡烟味的木质香，她才勉强将思绪拢回来，集中注意力去看电脑。
看到效果图，楚萱一下发现新品的风格与之前的确实大相径庭，是一种偏向古风的简洁造型。
这踩在了她的审美上，她有感而发：“很漂亮。”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的。”马丁接话道，又问陆淮：“你们这个新品是只往我们那卖吗？”
在马丁刚才的一番操作下，此刻三个人紧凑地挤在一起，马丁差陆淮一点身高，转脸问他时，呼吸洒了一点在他脖侧。
陆淮余光所见，他双手还摁在楚萱的肩头，这姿势中透出一种亲密。
他用左手拉了把椅子出来，缓缓落座下去，放下电脑，侧身过来给马丁比了个手势，态度强硬且冷淡，声音不像客气，倒像在命令：“坐。”
楚萱顺势往后退了一步，从马丁手里抽出肩，也将身前的椅子给拉了出来：“马丁先生请坐。”
马丁看了面色冷淡的陆淮一眼，落座后，听陆淮说了个他意想不到的答案：“新产品将在国内先上市。”
马丁立刻问：“为什么？”
陆淮的食指一下接一下无声点着桌面，从容道：“正如之前介绍的那样，我们现在有个‘蔚蓝’系列，是公司的明星产品，使用的配方有上百年的历史。”
楚萱拉长了耳朵在一旁听着。
这个系列正是公司出事的那个系列，国内现在受到舆论影响，销量断层下滑，她很想知道这个新来的产品总监要怎样安排这个系列。
陆淮说：“我们还是希望欧洲这个市场先推蔚蓝，毕竟蔚蓝经过了时间检验，是更成熟的产品。这个新产品的功效与‘尉蓝’有重合，你拿去推广的意义不大。”
“功效有重合”几个字一下抓住了楚萱的注意力。
她深刻怀疑，陆淮所说的意思其实是旧酒装新壶。
国外受媒体报道影响小，市场并没有抵触蔚蓝，国际部几个区域的经销商都在稳步回购，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销售总监，国内总监近日来叫苦连天，顾航却是一派意气风发。
陆淮说的新产品只用在国内，那是因为，国内旧产品卖不动了吧。
这时，马丁皱眉抱怨道：“你给我一杯酒，只让我闻闻味道？”
言下之意是，你给我看了这东西还不让我卖，陆淮回答说：“我们会专门再研发适合你口味的酒。前提是，有足够的市场调研。你得让我知道，你那里的人喜欢什么。”
这是还没正式合作就要给他派活了？马丁笑着拿手指指陆淮：“你真狡猾。”
他扭头问楚萱：“你说是不是？”
他要她附和，可楚萱只是笑了一下，站在了陆淮一边：“马丁先生有诚意，CG也会投桃报李。”
马丁意外了下。
做生意多年，有求于他而舔着脸对他的供应商他见多了，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小小的公司，见到从上到下都傲气十足的局面，仿佛他跟他们合作不合作都无所谓，他们有的是备用选择。
马丁站起身，不置可否：“那我等陆先生你的新酒。”
他率先离开，室内就只剩下楚萱跟陆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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