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世宁一怔:“你……”
源素臣解释道:“他和我多年未见,但总归有旧日情分在,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
奚世宁有些犹豫,他沉思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坐吧景鹓,坐下说。”
“清河王的案子我知道的不多,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说的是他被陛下赐毒酒而亡了。三年前的时机不过是凑巧而已,我也做不到未卜先知。”
源素臣点点头:“那关于我方才提到的人,您知道多少?”
奚世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在琢磨该怎么说清楚前因后果,以及怎么说才不至于伤了彼此的脸面与和气。
“……源尚安嘛,”奚世宁吁了一口气,“我只见过他几次,没机会说上话,他估计也不认得我。”
“至于清河王……他当初和几位宗室王爷一样,都是先帝留给陛下的辅政大臣,先帝本意自然是好的,但是……”
奚世宁垂眸停顿了片刻,话未说完,但源素臣已然理解了,永熙帝身为天子,追求的必定是乾纲独断,容不得有人以辅政的名义挡在自己身前。
他的死亡几乎是注定的。
源素臣神情肃穆:“陛下身为天子,要的是大权在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奚世宁沉重地点头:“你说的自然不错,可很多时候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有些时候未必是他们自己没有看透,只是早已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罢了。”
源素臣望着他,不知为何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父亲。
洛阳花天锦地软红十丈,但他却说这从来不是个好地方。此地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数不胜数,不过是处望得见繁华的牢笼。
而他是困于其间不得高飞的囚鸟。
源素臣无言地垂着头,听见奚世宁继续道:“清河王并不贪恋权柄,永熙七年之后便想慢慢淡出朝堂,可谁知……”
终究难逃一劫。
源素臣若有所思:“那他……”
“源尚安?”奚世宁轻轻呵了声,“景鹓呐,我知道你想着他,但是他恐怕,哎……”
源素臣眼珠下移:“您直说便是。”
奚世宁沉默了阵,才继续道:“你不知道那会儿都怎么说他,说清河王冤死,就是他交给丞相的投名状。”
他停顿了少顷,没继续往下说,但源素臣却已经读懂了奚世宁的不以为然之意。
“景鹓呐,常言道物是人非,人也是会变的,”奚世宁又道,“你想见的人,未必是你期待的模样啊。”
源素臣沉吟片刻道:“您不赞成他投靠丞相?”
奚世宁咳了声:“高相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你不会不知道吧?朝野上下对此人不满已久,他却偏偏还加入其中,哎……”
源素臣的眼神有些游离,他盯着营帐顶看了阵,须臾后他才开口继续道:“我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除了清河王之外,昔日四位辅政大臣之中有两位都是以谋害天子之罪被赐死的,他们的儿女害怕株连,或者铤而走险,或者逃到了南国,”源素臣略微倾身道,“同样是涉嫌谋害天子,为什么清河王的子女安然无恙?这些年是谁在暗中庇佑?”
奚世宁略感诧异:“那你觉得……”
“我觉得此事另有隐情,”源素臣道,“而解开这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于那个人。”
奚世宁明白了他的意思:“源尚安。”
“不过,这些话你一个人私下里想想也就罢了,出了我这里就别再跟别人说了。清河王的事,你还是当做不知道最好。”
“我不过是随口猜猜,无凭无据,将军放心,”源素臣轻松一笑道,“我自有分寸,不该说的话出去之后绝不会乱说。”
奚世宁抱起了两臂,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去高相那儿的事,你想清楚了?”
源素臣云淡风轻道:“丞相厚爱,我自不敢辜负。”
奚世宁知道他心意已决:“……也好,那你多多珍重。”
营帐外的士兵道:“报告将军,廷尉府的人来了,说是要记录供词。”
奚世宁道:“请进吧。”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双手掀开了毡帐,这人一袭黑色文官长袍,腰束玉带,襟间略绣以金色卷草纹点缀,发簪后的宝蓝缎带随着帐外寒风飘舞。整个人瞧起来容色如玉,颇为文雅温润。
奚世宁略略颔首,轻轻啊了声,源尚安率先行礼,笑道:“下官源尚安见过将军。”
他复又解释道:“我等也是奉了陛下旨意前来记录口供,还望将军见谅。”
奚世宁起身拜道:“既有圣旨,我等自然配合。只是不知我和几位部将还要特意去一趟廷尉府吗?”
“那倒不用,”源尚安道,“此事和军营中人多半关系不大,这是廷尉府的共识,前来审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将军勿忧。”
见奚世宁点了点头,源尚安这才叫了人进来:“时辰不长,一会儿就办完了,将军放心。”
源素臣指了指自己:“是你来问我吗?”
源尚安浅淡一笑:“抱歉,要避嫌。”
——————
天际渐渐亮了起来,风吹在身上也比夜里舒服了些。小吏掀开营帐把整理好的供词递了过去:“大人,都在这儿了。”
源尚安伸手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这才提笔签字盖章:“崔太医家里派人去搜了吗?”
“已经叫小吴他们那队去了。”
源尚安把签完字的一大沓供词又递了过去:“你把这些送到廷尉府,就说我都已经看过签了字,都没有问题。”
“是。”
源尚安坐在位置上等最后两批人讯问结束,身侧的刀笔吏对他神机妙算之名早有耳闻,趁这个机会请教道:“卑职才疏学浅,不知此案大人怎么看?”
源尚安道:“目前已知的线索并不算多,等过两日陶大人的尸首运来检验过后再说吧。”
这倒也不是他自谦,目前已知的东西的确太少了。除了死者疑似死于丹药中毒和脖子上留下的胭脂痕迹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总不能据此断定他就死于青楼之人下毒。
不过对于真凶,源尚安倒有了一个推测。此人应该心思细腻,对药理了如指掌。
而这样一个人,自幼生长的环境想来不会太差,否则也做不到学识渊博。源尚安在脑海中一一回想京城里几大名门的子弟,却一时想不到能有何人对一个太医恨之入骨,非要他死不可。
他正寻思着谜案,帐外有人来报:“大人,少将军请您过去。”
想来昨夜的不辞而别他很是耿耿于怀,源尚安在心里笑了声,旋即快步出了营帐,到时正见源素臣随意地擦着弓弦:“怎么突然又想起来找我了?”
源素臣没停手,半开玩笑道:“如今丞相心腹接二连三地遇害,你是不是应该也小心谨慎一点,比如说找个靠得住的人护卫左右,以防万一?”
源尚安道:“那我怎么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靠得住,万一新招来的人又意图不轨,那可怎么好?”
源素臣把长弓放正,反问道:“你不信我吗?”
源尚安垂下眼睫:“是你心里对我还有所疑虑。”
三言两语几句周旋下来,两个人谁也没有占得上风。
源素臣知道这般下去无非是继续做无用功,他随意朝后靠了靠,换了种浪荡的语气:“你看你这么严肃做什么?我叫你来是找你玩儿的。瞧你整日为丞相鞍前马后的,挺累吧。”
“我哪有空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源尚安道,“再过半个时辰,我就得回去交差了。”
源素臣起身道:“那不巧了吗?我也就打算带你出去半个时辰,不长。”
他抬手一挥,阿飞便牵来了两匹白马,源素臣抓起缰绳踱到了源尚安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上来吧。”
身为自小在塞外长大的人,源尚安见到骏马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一晃十五年过去,如若说眼下还有什么东西能把他们两人联系到一起,那无外乎是塞外高远的苍穹、连绵的草野、醇厚浓烈的奶酒,以及成群的牛羊骏马。
源尚安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马鬃:“你把它养得真好。”
源素臣道:“养好了,拿出去送人才有面子。”
他也跨上马鞍,随口道:“据我所知,人喜好什么,往往同他们的职位密切相关。譬如说军营出身的人便偏爱烈酒宝马,文臣则喜好古玩字画的多。”
源尚安没想到他也琢磨过送礼的技巧:“你这般费心,不知想去讨好哪一位大人?”
马蹄声哒哒响起,源素臣偏头看了他一阵,忽地话锋一转:“京城名人有何喜好,往往都能打听得到,他们自个儿也有意泄露一些消息,让登门拜访的人有迹可循,自己也正好捞点好处。打听这些并非什么难事,唯有——”
他略微凑近了些,在源尚安耳畔道:“唯有你,所喜所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叫人毫无办法。”
我们养生茶从小就爱勾引珊珊,还请大家见谅。
我:爱写
养生茶:爱撩
养生茶:这是什么,珊珊,勾引一下,这是什么,珊珊,再勾引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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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连环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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