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报——”
黑衣剑客浑身是血,近乎是滚到了崔潜脚边:“大人……”
见三人均是狼狈不堪,崔潜已然有所预感,冷哼道:“没得手?”
“大、大人……”
“你们怎么还好意思活着回来见我?”崔潜背对着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不、不是……”为首之人还能维持些冷静,“大人,虽然我们差了一步,可他受了重伤,想必也是活不成了……”
听到此处崔潜才转身:“哦?”
“千真万确。”
“那他若当真大难不死,又该如何?”
三名剑客相互对视,其中一人拜道:“大人不必担心,我等发现他居然暗自做主将清河王世子养在府上。”
崔潜略微蹙眉,见状下属连忙又解释道:“两起命案已然闹得满城风雨,从前与清河王关系密切之人脱不了干系。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同凶嫌背地里往来,是何居心?”
崔潜转了转眼珠,冷笑道:“他谋害丞相之心昭然若揭。”
窗外一阵焦躁的脚步声传来,崔潜收敛了得意,忙道:“你们几个下去收拾一番,别说漏嘴了。”
“是。”
三人悄然离开,门被一名魁梧汉子推开,崔潜立即相迎:“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那人拜道:“崔大人,丞相请您前往府中一趟。”
崔潜扶了扶佩刀,没有立刻起身:“阁下可知丞相寻我所为何事?”
“我也不大清楚,但事态紧急,大人还是尽快前往吧。”
崔潜深深吸了一口气,拜谢后即刻动身策马,心知方才属下所言多半是真的没有骗他。
但愿如此。
从属下活着回来的那一刻崔潜便知道,他要杀的这个人无论怎样都必须死,否则一旦醒来指认凶手便再也解释不清。
但愿这一次他当真命陨于此。
崔潜翻身下马,拜道:“参见丞相。”
高纫兰没空和他客套,只道:“快进来,事态紧迫。”
崔潜故作惊讶,快步随着高纫兰入内:“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
许炎着急道:“崔大人还没有收到消息吗?故卿他、他不见了……那歹徒简直丧心病狂,我瞧他恐怕是凶多——”
高纫兰瞪了他一眼,许炎当即噤声,随后又道:“我找你们来是为了尽快想出办法救人出来,不是为了听这些的。”
许炎不敢作声,还是崔潜拜道:“丞相,下官是白鹭阁中人,按理说不该参与此事。但眼下人命关天,依下官之见,不如由下官和几名心腹手下乔装前往寻人。”
“也好,”高纫兰道,“那你速速前去。”
“是。”
崔潜应了声,立即扶刀飞奔上马,令属下们将准备好的黑袍罩在身上遮掩形容。
马蹄声哒哒响起,巷道一时尘土飞扬。崔潜眼下比任何人都要急着找到源尚安的下落,他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还可以趁机灭口,而后嫁祸给那名歹徒。
这一桩连环案简直是天赐良机,崔潜敏锐地意识到,从今往后恐怕都不会再有这样浑水摸鱼的机会。
他一挥手,示意属下各自散开找人,眼中寒意蔓延:“都听清楚了,我不需要活口。”
——————
水腥味随风而来,糟糕的气味令人不住皱眉,源尚安昏昏沉沉地倚靠在树干旁,脑中一时是斑驳模糊的旧日光景,一时又是昏迷前沈静渊的模样。
……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逃出生天了没有?
眉宇微微颤了颤,大抵是药效缓和了几分,源尚安努力地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细缝,打量着周遭景物。
……这是什么地方?有水草腥味……莫非是水边?
源尚安继续佯装昏迷的模样,暗自眯着眼睛寻找着黑衣人的踪影。
人似乎不在。
身上的感知开始逐渐恢复,源尚安略微动了动手,腕处却明显传来了束缚感,他这才发觉自己被人用绳索牢牢捆住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
他如今被迷药弄得神思涣散又头重脚轻,能挣扎出一丝力气来已是勉强,更遑论挣脱绳索了。
源尚安动了动没受伤的右手,在地上一阵摸索,企图找到什么尖锐的东西来划破麻绳。
好在他总算摸到了一枚锋利些的石子,源尚安拿它当做了刀片,一下一下地割着麻绳,总算感觉到了束缚的松懈,他不敢过多停顿,左手立马忍痛拽下来了绳索。
他正要如法炮制解开脚上的绳套,一抹黑影却倏忽停在了他的面前。
这人早看出来他已然苏醒,伸手掰正了他的脸。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停在源尚安胸前的竟是一支酒囊。
他压低声音道:“这酒就当是我为你送行。”
事已至此继续假装昏迷已然无意义,源尚安唇带浅笑,不要他过多动作,自己张口咬掉了塞子,酒液难以灌入,沿着下颌滴滴答答淌下来了不少,沾湿了一大片衣襟。
舌尖传来的辛辣感激得源尚安不由自主呛咳了几声,剩下的一点烈酒因此流得颈边到处都是。可即便是这样狼狈的绝境之中,他依然是一副沉雅从容的模样,眼底看不见一丝惊慌曾经停留过的痕迹。
他缓了缓,启唇道:“阁下就这么想与我同归于尽?”
黑衣人不作回应,源尚安又道:“阁下壮志未酬,若此刻因我而选择玉石俱焚,那剩下来的债又该怎么讨回?”
他说罢便缓缓闭上了眼睛,由于残存的药性而不住皱眉,听见面前人愤而拔剑也只是付之一笑:“想清楚了,我要是死了,你也不会留下活口。”
剑光晃了晃,黑衣人似乎真被说中了痛处,可下一刻身后人催促道:“你疯了?他要是活过今晚,我们都得完蛋。”
语罢,他亲自上前扼住了源尚安的咽喉,阻止他再度言语:“天命如此,你若是做了鬼也不该来纠缠我们,要怪便怪你自己造孽太多。”
“来人,”他又道,“去搬石头来。”
源尚安呼吸急促,额角冷汗密布,右手颤巍巍地拽开了脚上的绳结,趁他打算塞住自己唇舌的那一瞬间扑了上去。
他到底是将军教养过的人,总归有些功夫在身上,源尚安劈手夺了那人的腰刀,惊得他大喝一声:“拦住他!”
刀剑铮然相撞,黑衣人惊讶于源尚安竟然还有力气提刀反抗,剑风不免带了凌厉杀意,源尚安即刻下腰避开拂面一击。
他夺刀并非为了缠斗,而是为了尽早脱身,因此刀刀以且战且退,避开锋芒为要事。可黑衣人剑锋紧逼,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绝不肯放他走。
剑刃灵巧而又自在,剑主看来自幼便精通此道,穿梭之间变幻无穷,需对手反应灵敏方能应付自如。
而源尚安刚刚受了迷药一回折磨,加上还带着伤,此时此刻能集中精力应对剑招已是勉强。黑衣人交手一阵便知他早已是强弩之末,眼下不过是凭借着理智强撑。
两人战至湖畔,鞋袜均被湖水沾湿,动作不似方才敏捷。刚刚那名被源尚安扑倒在地的中年男人才缓过神来,望见人影后毫不犹豫地搬起石块朝人砸去。
源尚安才劈开对面杀招,眼见石块照着面门砸来,挥刀就要劈砍。石块裂为齑粉的那一刻黑衣人抓住机会,一剑照着咽喉刺去。源尚安躲闪不及,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栽进了湖心。
冬日的衣物本就厚重,如今被水浸透之后更是一种负累,何况源尚安自幼生活在漠北草原一带,哪里熟悉水性。
从前游刃有余的神色消散无痕,他眼里难得流露出来了一丝可被称为惊慌的东西。源尚安拼命用手拨着湖面,试图延缓下沉的速度,可窒息感却还是蔓延开来,令他渐渐难以呼吸。
那中年人似乎并不甘心,连忙赶来照着他肩膀又踹了一脚,眼见源尚安逐渐挣扎不了才拽来那黑衣人道:“走、走啊……”
两人衣袍下摆全被湖水浸湿,要想上岸便得费些力气,黑衣人抓过中年男子的胳膊就要拉他起身,可不远之处却倏忽亮起来了一片火光。
“驾!”
源素臣一鞭子打在马臀上,激得战马一声长鸣,朝着湖边疾奔而去,沙土和泥泞在马蹄边迸溅开来,哒哒声听得人心脏猛跳。他两腿牢牢夹住马腹,右手拉开弓弦,锋芒直指湖边树林。
听到远处动静,中年人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好在黑衣青年及时扶住了他:“……谁?”
黑衣青年低低道:“是源素臣……”
他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竟已破空呼啸而来,照着身侧中年人的面颊而去,后者躲闪不及,半张脸直接被箭簇刮得血肉横飞。
他啊的一声大叫,当即死命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黑衣青年担心他引来更多人,赶忙捂住他的嘴,直将人生生拽走逃命。
血沿着五指滴答不停,淌了他满手,他却根本顾不上这些,滴血声和飞箭声一并袭来,他才带着人钻入树林,三支羽箭便“啪啪啪”地从他背后穿过,成排钉入树干。
若是活人在此只怕已然毙命,那黑衣青年不敢耽搁,脚下发力忙带着人跑出了树林。
“少将军!”
巡防营的士兵紧随其后,周遭火把霎时间照亮了整座山林:“前头林子都找过了!没人!”
“什么?!”源素臣当即勒住缰绳四下望去,却如他所言并未看见半点人影。
“莫非……这歹徒将源大人作为人质带走了?”
“少将军,这里也看过了,没有人!”
声浪搅得源素臣越发心绪不宁,他高声道:“再找找!黑夜里看不清东西,别是忽略了什么!”
尾音刚被风吹尽,崔潜也带着人策马赶到,他见源素臣也在便倒抽了一口气,暗恨慢了一步,但还能维持镇静:“少将军可找到人了吗?”
源素臣摇了摇头,崔潜反而暗自松了口气,只是面上还要装作关心:“少将军勿忧,想来故卿他吉人自有天相。”
源素臣脑中飞快思索,撇开崔潜扫视四周,而后果断道:“来人,下水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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