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站在御案前,双手握持着玉玺,仿佛压上了全身的力量似地,将它端正地印在了圣旨的末尾。
权华捧着装玉玺的红木盒子肃立一旁,你则留在下首,默默地看着这场人世皇权的传递仪式落成。
从此刻起,案上这纸明黄色的脆弱卷轴,便是权华继任人君之位的凭证。
也是宣判三皇子权睿死刑的令旗。
但危机还未结束。
这也是你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你要在故事的结局之前,保护眼前这两个最可能被逼入绝路的三皇子袭杀的人。
易元适时发动了你们事先埋伏在皇宫之下的禁制之阵,阵法之内定向禁绝一切以修罗力量为源的法术,可以有效阻止来自淬玉抑或吞海的直接或间接攻击,但也让身处阵中的你感到气脉滞涩、胸口闷痛,连正常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好在经过此前二十余年的力量剥离,你已对虚弱的状态十分熟悉,简单调整一番,就渐渐适应了过来。
至少在表面上,叫人看不出端倪。
皇帝将玉玺收回原位,把圣旨卷好,横放在御案前的一个玉质支架上——在此之前,立太子为储君的旨意也曾在同一个地方摆了三十余年。
这时,门外传来太监总管尖细的通报声:“陛下,皇三子已在门外敬候。”
皇帝神色一厉,冷喝道:“叫他进来!”
殿门应声而开,衣冠端正、仪容整洁、昂首挺胸的皇三子权睿撩衫踏了进来。
人似乎消瘦了些,但那自矜清傲的姿态,看着与平日并无不同。
权睿先走到殿中空地上,恭恭敬敬向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口称“父皇万年”。
皇帝冷眼受了他最后一拜,道:“你要见朕,还有什么话要说?”
权睿的目光一一扫过了你与权华,复对皇帝道:“愚儿斗胆,想单独对父皇说。”
皇帝皱起眉头,道:“近前来,说予朕听。”
“陛下……”你开口想阻止。
权睿却笑着打断:“方才入宫时早就查过一遍了,没有任何兵刃在身,不然,长颐亲自来搜搜看?”
说着,便摊开手臂,一副心怀坦荡、任君搜检的模样,只眼底隐隐还有些别的调笑意味。
这让你想起了此前权睿放肆而下流地打量你的目光。
你不愿靠近权睿,也无意在一国皇帝面前太过逼迫皇子,于是只望向皇帝,看他定夺。
皇帝微微摇了摇头,道:“近前来吧。”
权睿微笑着瞥了你一眼,转头一步步靠近御案。
你一直盯着他的动向,就在他距离皇帝不及丈尺的地方,蓦地一阵白光炫目,眼前已骤然失却了权睿与皇帝的身影。
权华大惊失色,你一时间也有些惊疑,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人修的符篆法术。
权睿事先在身上某处画下了符篆,将其他人修的法力引入其中,再在合适的时机引动,营造出一个隔离于外的空间,只将他和皇帝两人包裹其中。
对未入修行之门的权睿而言,这种方法伤身伤神,几乎是以自身精魂为烛芯、燃烧性命发动的法术。
权睿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准备来的,绝不只是找皇帝谈话这么简单。
权华已赶到你身边,你将自己了解的数种可能的符篆法术和解开法术的关窍统统告诉了他。
你眼下力量受限,无法探知究竟是哪一种。而权华的修行境界还不够高。
——已没有什么捷径了,只能挨个去试。
试到第五种时,眼前忽然凭空现出一阵白雾般的波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率先溢了出来,地上漫溢着的新鲜的血液也脱开限制,顺着地砖的缝隙渐渐触到你们脚下。
符篆法术被破似乎引开了权睿一瞬的注意力,手中高举的刀刃还没来得及切入皇帝的咽喉,你抓住这一瞬的机会,将已紧握许久的匕首送入了权睿的背心。
权华也紧随而上,一把压倒了被刺一刀后全身蜷缩、痛苦尖叫起来的权睿,利索地将他的武器缴械,一边高喊太医。
守在门外的侍卫们闻声一哄而入,将权睿死死摁在了地上。
皇帝已被权睿刺了数刀,此刻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幸好伤处均不致命,人还清醒着,挣扎着扒住前来查看他状况的权华,咬牙切齿地恨恨说:“杀了他!杀了他!权睿!宸妃!全都抓起来杀了!”
权华还未开口,身边一众侍卫太监已大声应诺,皇帝这才放松下来,任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到御床上救治。
权华仍留在原地,回眸望向正疯狂大笑着的权睿,听着他口中不断嘶喊的“狗皇帝!”“灾星!”,默然片刻,才对等待他下令的侍卫们说:“依陛下口谕,着皇三子权睿和宸妃幽禁长春宫,禁卫整队看守,陛下手令下达后……再行刑。”
皇帝却几乎等不及要复仇,仅仅隔日,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就随旨意一同送至了长春宫。
这场宫内惊变引发的动荡并未就此止息,反而迅速延伸到了宫墙之外,宸妃母系三族与一众门生被尽数下狱,在皇帝薨逝之前的两个多月里,京城内外就牵连处斩了上千人。
直到权华登基,大赦天下,才将将遏制了这一场杀戮。
修罗的交易,至此,便全部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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