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桑酒回到墨河,已是深夜。
蚌王和桑佑知道桑酒去找她师尊了,三百年前,桑酒失踪,待找到桑酒,她却说是在一处秘境中得了大机缘,拜了个师尊。蚌王向来宠她,得知桑酒竟不明不白的拜了个师傅,自己还不能相见,心中自然十分戒备。但是随着桑酒的修为日益精进,性子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淡,蚌王便也相信那个神秘的世外高人对他们并无恶意,更是对桑酒有裨益,便也随了她。如今桑酒度完天劫,飞升指日可待,确实该和她师尊报喜。
桑酒甫一回来,便与桑佑撞了个正着。桑佑见到她,调笑道:“阿酒,可是见过你师尊了?”
“是的,师尊又传了我一套功法。”桑酒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道:“忘了件事!”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桑佑到是少见妹妹如此举动。
“师尊给我的是剑诀……可是,我没有剑啊……”桑酒苦恼道:“阿兄,你有没有适合我的剑?要不,下回去师尊那里,和他讨一把?”
“呵呵,看来你们是相谈甚欢,竟连这事都忘记了。”桑佑不禁莞尔:“我的私库中有几把宝剑,你到时挑一把便是。”
“是吗?那真是谢谢阿兄了!”
看着桑酒如此开心的样子,桑佑也十分高兴:“阿酒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和阿兄说,只要是阿酒要的,阿兄都会尽量满足阿酒。”
桑酒刚想说不必,突然间想到临走前师尊的话,要她多看多体会一些美好的事物,用以催生情丝。桑酒眼珠转了转,和桑佑道:“那么阿兄,阿酒确实还有需要。”
“哦?是什么?”桑佑十分好奇,自己这个妹妹可是甚少会和他提出要求。
桑酒一本正经道:“我要看美人姐姐跳舞。”
“哦,这样啊……”桑佑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啊?”
桑酒的想法很简单,感受美好的事物么,那就先从美开始,那些美的花啊草啊山啊景啊她见得多了,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这么看来,是需要活着的美……那自然就是美人了。
桑佑带她来人间舞坊看歌舞,可是桑酒看了没一会便觉得无趣,这些人间的舞姬长的是好看,但是跳的舞怎么只知转圈,她们都不晕的吗?
“可是你自己要来看歌舞的,怎么确是这般表情啊。”桑佑看了一会,也觉得无趣,回头见到桑酒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似乎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实在不知,歌舞竟这般无趣。之前咱们家里排宴的时候,那些姐姐跳的舞蹈可不是这样的。”
“这位妹妹觉得无趣,盖因这些跳舞的人,只是为了求生,而非真心热爱舞蹈。”
两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红衣的美人正坐在二人身后的座位上,手拿一杯茶慢慢地品着,当真是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举一动风情万种,惹得台下的宾客不住侧目。
“请姐姐指教。”桑酒颔首道。
“你看这些舞姬,面上虽带笑,可眼神却是空洞无比,动作虽然做的到位,可肢体却过于僵硬。这只能说明,她们只是粗浅的学了这舞蹈动作,自己从未钻研过。在这舞坊中跳舞,只不过是为求生计罢了。真正热爱舞蹈的人,跳出来的舞,会让观众沉浸其中,忘却一切外物……”红衣美人呷了口茶,又忍不住皱眉:“这里的舞不行了,就连茶也不行了……”叹气起身,离开了这里,那背影确是十分落寞。
“那位姐姐,一定是极爱舞蹈。”桑酒看着那红衣美人的背影喃喃道。
“阿兄,我们回去吧。”
“好。”
河底不知岁月,就这样又过去了二百年,一些事物也在不断地变化。
就比如,桑酒修炼愈加刻苦,她从桑佑的私库里挑了一柄剑,因其取出时剑身时,映射四周光芒流光溢彩而起名为流光剑——对于桑佑来说,他已经习惯桑酒起名的随意了,只能说还好这次妹妹没有和以前一样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再比如,墨河的小公主突然对观赏舞蹈起了兴趣,每次王宫排宴,都会认真的观赏着舞蹈,直到最后一曲结束,才会离席。对比从前,可是难得见到的场景,如今却是次次不落。
“师尊,你看,我已经成功炼化三颗钉子了!”桑酒将手中的灭魂钉献宝的一般展示给师尊看,师尊老怀安慰的点头,含笑道:“不错不错,你炼化的速度,比吾想的要快多了。”
“这《九天神剑诀》果然精妙,每修一层便可炼化一颗钉子,如今我已修到三层,不知修到九层还要多久……”
师尊点了点她的额头:“修炼之事不可急躁,且越往后越难,所需时间也越长,你如今已经炼化三颗钉子,这已是为世间带来了希望。”
“徒儿明白,只是担心,魔神不会给我留那么多时间。”桑酒皱眉:“师尊有所不知,现在上清神域与魔域之间仍旧是战争不断,先前天昊战神陨落,如今又有新的战神补上了他的空缺。而魔域,魔神似是从未有损……如此僵持了几百年,也不知这样的平衡,能坚持多久。”
师尊闻言也是垂头思索良久,是啊,魔神可不会等着桑酒慢慢的积蓄力量……
桑酒见师尊不语,突然跪下道:“师尊,是我当年自不量力,夸下海口要尽快炼化灭魂钉,让师尊寄希望于我。事已至此,桑酒日后定会勤加修炼来弥补,定要为师尊,为这苍生完成师尊的夙愿。”
“好徒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的刻苦为师怎会不知,你的修炼速度,已是为师生平之罕见了,怪只怪为师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才不得不让当年那个小小孩童担起这大责。”师尊将桑酒扶起,安慰道:“为师从未怪过你,如你所言,现在上清神域和魔域之间不是僵持之局么?这就还有时间和机会。为师刚刚想到,上清神域乃是世间清气最盛之地,若是徒儿你能在那里修炼,定能事半功倍。”
“上清神域?”桑酒摇头道:“那里是神明居住的场所,我等小妖,在修得圆满历劫飞升之前,是被禁止进入那里的。”
“是啊,所以吾之前才一直未说。”师尊背着手踱了两步,忽然转过来看着桑酒:“徒儿,先不说修炼的事情,你的情种如何了?”
“啊?哦……”桑酒被师尊这突然的转折搞得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还是那样,没什么反应。”
“都过去二百年了,你的机缘怎么还是没有出现呢?”师尊摇头,他的时代,也确实是有种下情种后从未萌芽过的情况出现。但这是他的徒儿,他自然是不愿意相信她是没有机缘的。
“我已经按照师尊所言,修炼之余去红尘之中览尽千山风光,看遍万家灯火,欣赏歌舞伎乐。可是……这情种,就从未有过动静。”
“徒儿,你莫不是,一个人去的?”
“师尊料事如神。”桑酒点头。
“那你在这途中,就没遇到过少年郎同游?”
“少年郎?”桑酒想了想:“师尊说的是人间那些连五十岁都没有的小娃娃么?他们太弱了,与他们同游于我修炼没有任何益处。”
师尊:“……”
师尊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否则他一个神魂,怎么会感觉到太阳穴在暴起呢?
这一天,上清神域与魔域在墨河上空展开了一场厮杀,桑佑带着桑酒在墨河水面观战。
战争到底是惨烈的,无数的仙兵与魔兵相继被杀,又来新的人补上,仿佛这性命是无穷无尽一般。眼见着仙兵即将落于下风,忽然一条蛟龙出现在天空,它嘶吼一声,离得近的魔兵瞬间被震晕,仙兵见状立刻乘胜追击。那蛟龙飞入魔兵的队伍中,尾巴一掀,又是拍飞了一群魔兵。
“阿酒你看,那便是战神冥夜了,这是他的本体,他本是东海的一条蛟龙,清心苦修多年,一朝拔擢战神,力抗魔军!虽非我们墨河水族,但同为水族,他能飞升成神,我们也是与有荣焉。”桑佑指着那蛟龙说道。
“哦……”
“哦?”桑佑对桑酒的反应十分不满:“那可是战神,你就一个……哦?”
“不然呢?那边是在打仗,双方都在不断地死人……咱们在这里看着还是多有不妥。”桑酒不解的看着桑佑,看见桑佑皱起了眉,连忙补救:“好吧……他是神,我们是妖。而且……他很会利用自身的优势。无论是龙吟还是躯体,似他这般闯入敌阵,都能先行挫败敌人的锐气,的确是天生适合战场的猛将。”
桑佑扶额:“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又是一声龙吟传来,桑酒皱眉道:“阿兄,我先回去了,这里实在太吵了,震得我难受。”说罢便钻入水中。
桑佑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水底,无奈的摇摇头,这时又是一阵龙吟传来,桑佑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看着那蛟龙化为人形,手持长戟继续与魔兵厮杀,叹道:“明明是那般月朗风清的神人风姿……”便也沉入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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