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回到了河底,终于远离了战场的厮杀声,她觉得轻松了许多。回到了她平日练功的地方,召出流光剑,便继续修习《九天神剑诀》。
不多时,桑酒忽听得外面有声音,似是重物落地,连忙收起剑,向外查看。果然,在一片礁石和水藻中,赫然躺着一个身披铠甲,手握长戟的人。
桑酒抬头看了看方位,这人应是与魔军作战的仙兵,只是看这铠甲装扮,似乎不是无名小卒的样子。虽然墨河未曾参与神魔之战,但是桑酒修炼灭魂钉,已然与这场战争脱离不了关系,自然无法不顾神域之人的性命。
桑酒上前查看此人伤势,却见那人眉目清朗,容貌俊美,竟呆了一下。
呆愣了片刻,桑酒长呼出一口气:“这仙兵的脸,可真好看,当得美人之名。”
不再耽搁,桑酒探查了一番,皱眉思索:此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没有被一击毙命,足以说明此人的法力强大。如今他心脉受损,当务之急是找一灵气充裕之地保他性命,但是墨河灵气最充裕的地方乃是河心镇水石的所在地,镇水石中存放着上古冰晶,这上古冰晶对于墨河的万千水族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宝物,更是赖以生存的神器,至关重要,她怎能冒险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去那里呢?
正想着,桑酒忽然注意到一块被掀开的铠甲,那片铠甲下露出了一个带着珍珠的吊坠,桑酒眼神猛地锐利起来。
桑酒将那颗珍珠拿起来仔细端详,最终确认了,这就是她猜想的那颗珠子。
他怎么会有这颗珍珠?
桑酒复杂的看着已经昏迷的人,思绪飘回了若干年前。
彼时的桑酒还未化形,看着别的蚌族结了珍珠,便也跃跃欲试。小孩子的攀比之心让她打算自己结一颗最大最美的珍珠。她自幼早慧,知道蚌王管她管得严,便找了个蚌族姐妹代替自己留在王宫,自己游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结珠。
她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待珍珠结成之时,她已是连多看一眼的力气都无了。但她知道,自己结出来的珍珠,绝对比那些蚌族姐妹的都好看。王族所结的珍珠本就比普通蚌族的品质要高,这又是她倾尽全力所结的,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那颗珍珠的光华流转。
等我回去,把这个献给父王和母后,给他一个惊喜!我的珠子,可是比旁人的要好看那么多呢!
若是桑酒能化形,大概就能看到她挺起小胸脯骄傲的样子了。
然而,越是光彩夺目的东西,越容易引起旁人的觊觎。
就在桑酒在为自己努力的成果而开心的时候,一双大手将她从河里捞了出来。
“嘿,瞧我这运气,快看看,这个河蚌结了颗好大的珍珠!”一个男人兴奋的叫着,他和弟弟刚走到河边便看到这片水下有光亮,循着光一看,竟是颗结珠的河蚌,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呀,真的是,这大小,这色泽!我们在河边生活了这么久,可从来没捡到过这么好的珍珠!哥哥,我们要发达了!”另一个男人也是十分激动。
不,不要,这是我的珍珠!桑酒眼看着自己辛苦结的珍珠被男人拿走,一时之间委屈不已,可是自己还不会化形,也无法说话,现在被人捉住不能动弹,就连性命安危都成了问题。
她被男人捞出水面随意弃在河滩上,看着那两兄弟用河水洗干净了那颗珍珠,畅想着卖掉珍珠之后,先去医馆将他们的阿娘赊欠的药钱还了,再买上两亩地,种些粮食蔬菜,再将那两间年久失修的屋子修葺一番,或许还会有余钱,再给他们的阿娘买上一套新衣服……
年幼的她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她只知道,那颗珍珠是她的。她还知道,似她这样被扔在河滩上自生自灭的河蚌,很快就会被这滚烫的日光晒死,饶是现在,她就已经觉得浑身干燥,十分难受。
谁来救救我,我还想回到墨河……我以后再也不结珠了,呜呜呜,父王,阿兄,快来救我啊!
桑酒默默的哭泣着,在凡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只长得好看一些的河蚌在一张一合的苟延残喘。
“二位笑的如此开心,可是得了什么宝贝?”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桑酒微微张开蚌壳,看到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眉目清秀,眉间隐约一道神印,穿着一身白衣,头戴一顶金冠,胸前挂着一个璎珞圈,都似是纯金所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位公子,我们捡到了一颗大珍珠,正琢磨着,拿回去卖个好价钱。”那兄弟之中的哥哥见那公子穿着打扮似是富贵人家,便如实相告。
“哦?”那少年瞧着桑酒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朝着二人道:“可否让我看一眼那颗珍珠?”
“公子请看。”那哥哥将珍珠握在手里展示给那少年:“这大小、光泽无一不是上品!”
“果然是颗难得的佳品。”少年看着珍珠反出的流光,不住的点头,看向兄弟二人:“不知二位想卖个什么价钱呢?”
他这么一问,这对兄弟倒是犹豫起来,他二人家境穷困,虽会时常来这墨河采珠,但是多半都是些品相一般的,卖不上好价钱,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颗珍珠能值多少钱。
“公子,实不相瞒,我们从未见过品相如此好的珍珠。所以现在也无法开价。”那哥哥摸了摸头,老实说道。
“我看二位也是实诚人,这样吧,你们觉得我这件东西值多少钱呢?”那少年指了指他脖子上戴的璎珞圈。
“这……这是纯金的,这可……十分贵重啊!”那兄弟二人被惊了一下。
“实话告知,我今日未带银钱,但是想用身上的东西换下这颗珍珠,二位若遇到不良商人,这珍珠的价格很容易被压低,但是我这是纯金打造,您二位将它卖了也好,熔了也罢,市价总是摆在那里的。”
见那兄弟还有些踟躇,那少年将璎珞圈摘下后,又将头上戴的金冠取下:“这两样一起可还够?”
“够了够了!公子,这两样东西制作精巧,只怕这手工比这黄金还要贵上许多,你当真要换吗?”见到那少年点头确认,那对兄弟忙不迭的从那少年手里接过了金冠和璎珞圈,又将手里的珍珠交给了他:“公子,这珍珠是你的了。”说完便怕他反悔一般匆匆离开了。
那少年对着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随即来到河滩上,将桑酒拾起,放进河边的浅水中,轻轻道:“他们走了,这颗珍珠可以物归原主了。”说着将珍珠放进了桑酒的蚌壳里面:“以后可千万不要这么不小心了。”
桑酒本以为今日要丢掉性命了,但是少年如今换回了她的珍珠,还将她放回了墨河,忍不住哭泣起来:“呜呜呜,多谢恩公,你……你能听得见我说的话么?”
“我自然是听到了,才来救你的。我乃修仙之人,立志飞升神域,也通了些草木兽语。”那少年失笑:“以后可不要跑到浅水来了,这岸边有许多依赖墨河而生的人,他们捕鱼、采珠,搞不好你就会像今日一样被捞上来。”
“呜呜呜,我从前都不知道的,父兄从来不让我到岸边,我以后……一定注意。”
“好了,别哭了,你的珍珠也回来了,快些回家吧。”少年摸了摸桑酒的蚌壳。
“等等,恩公!”
“怎么了?”
桑酒将那颗珍珠从蚌壳中推了出去,落入了少年的手里:“这颗珍珠,恩公就带走吧。”
“这可是你辛苦结的珠,为了它还险些丧命。”少年疑惑道。
“是的,可因为我的大意把它弄丢了,这颗珍珠是恩公用自己的东西换回来的,自然是恩公的东西。恩公好心救我一命,我又怎能再要恩公的东西。”
少年失笑:“你这个小河蚌,到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思虑再三,少年终是点头道:“也罢,我便留下这颗珍珠,或许我们以后有再相见的机会。”
自那之后不久,桑酒便化形成功,但却遭了劫难,被毁掉了情丝。直到现在,桑酒也未再见过那少年一面。
桑酒看着面前之人,他的身形相貌与眉间印记与她记忆中的恩公全然不同,可他身上为何会有她救命恩人的东西?
这珍珠于她,于那少年,都是一段因缘,恩公自称立志飞升神域,她修行几百年都未曾见过恩公,如今让她在这神域的仙兵身上见到了恩公的东西,或许是冥冥中注定的。
“也罢,我欠了他一条命,如今救你,便当做是还他的恩情了。”桑酒对着那颗珍珠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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