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再洗两个茄子,切成滚刀块。”老夫人指着框里的茄子。

“滚刀块是什么?”

“滚刀块是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老夫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孙媳妇和曾孙女对农活那真是只有两样不会:这也不会和那也不会。

“切成条吧,能吃就行。”老夫人退而求其次。

宋眠找遍厨房,满脸无辜:“没刀,撕成茄条成吗?”

老夫人:“……成。”

她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当初儿子还在时,眠姐儿贵为首辅孙女,在京城贵女里头是头一份,养的谪仙般清冷孤傲,谁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挽着袖子在茅草屋烧火做饭。

“眠姐儿,你去歇着,让我来。”

“大伯母歇着才是,你的脸要好好养着,万一发炎溃烂可不好。”

宋眠说着,磕了两个鸡蛋,加了水打散,放在蒸屉上蒸,一屋子老弱病残,都需要蛋白质补补。

文兰没走,抢着干活。

两人折腾着,到底弄出朝食来。

宋眠把桌子摆在院里,一碟子清炒茄子,一碗蛋羹,并一盆稀米汤。

“爹,三叔,出来吃饭啦。”她喊了一声。

座椅也残破,多是缺胳膊少腿,好在勉强收拾出来三个好的,给他们病弱的人坐。

宋眠、文兰、宋濯、宋池都站着。

“这蛋羹,大家分了。”老夫人给每人挖了两勺。

“不错,吃起来很是香甜滑嫩,眠眠做的比我们原先的大厨做得还好吃。”老夫人不住口地夸。

宋池更是小心翼翼地抿着吃,奶乎乎开口:“姐姐好吃!”

宋濯就把自己那份给他了:“池哥儿吃。”

宋眠:……

可恶,她已经含嘴里了,这么小的崽都懂孔融让梨,显得她很呆。

但……腹中饥馁被蛋羹的香甜抚慰,这种滋味真的很美妙。

“眠眠虽然是头回做饭,但她这手艺真不错,都能做大厨了。”宋枕戈也给予最高评价。

最寻常的稀粥和茄子,却吃出山珍海味的美妙。

吃开心了,众人神色都缓和许多。

“等过几日,我们身子好了,就去把门前的荒地给挖了,赶紧把菜种上。”宋赴雪望着篱笆外的景色,半晌才缓缓道。

光靠旁人送吃的,定然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都是父亲旧友送来的,但这样的事,不敢常做。”

“若是被监视的人发现有人接济,怕是要惹来皇帝猜忌,再次落罪,牵连了别人反而不好。”

宋赴雪皱着眉头,愁到不行。

他家虽然被抄家罢官,但还活着,已经幸运至极。

总得想法子继续活下去。

宋眠慢慢地喝着粥,只有池哥儿天真软糯的声音响起:“出来了也没有葡萄甘草冰酪汤吗?”

众人一时无言,何止现在没有,往后许多年怕是都没有。

这葡萄甘草冰酪汤听着简单,其中的葡萄、糖霜、玫瑰露都是贵价物品,一时半会儿还真买不起。

“会有的。”宋眠摸摸他干巴巴的小脸。

这孩子才吃两年好饭,就遇上这事,也算是可怜。

“嗯,姐姐生病,给姐姐喝。”宋池乖乖点头,冲着她甜甜地笑。

宋眠心头一暖,捏捏他瘦瘦巴巴的小脸。

见大家都吃完了,她正要收碗,大伯母文兰就站起来,温柔道:“你别动了,我来。”

既然已经到这境地,再一味地自怨自艾定然不成,还是尽早学会农家生活才是。

宋眠就停下手,把她爹宋赴雪搀扶回东屋躺着,帮着把床头的大蓟锤成糊糊。

她趁人不注意,往里面滴了一滴灵泉,用竹篾给他爹和三叔抹上。

好半晌,宋赴雪忽然开口道:“眠眠,我当日自戕,是想和你大伯、小叔同气连枝,逼迫皇庭。”

“没道理恩师死了,皇帝就要把恩师家屠戮一空,他们皇帝也要名声,我们死了,你们才好活。”

“如今我不会再做傻事,只是我们一朝跌落成泥,怕是还有许多磋磨,眠眠,苦了你了。”

宋眠闻言摇头:“我享受了祖父和父亲带来的十来年荣光,够了,以后就算吃糠咽菜也不觉得苦。”

好吧,她就装一下,想想就挺苦的,她喜欢□□米白面,吃红烧肉香辣鱼,并不喜欢吃糠咽菜。

但宋准是为国为民的首辅,宋赴雪是顺德八年惊才绝艳的状元郎。

那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她说完,才转身走了。

目前来看,家里人都拎得清,能处。

*

宋眠走进灶房,就见文兰在小心翼翼地摆弄碗筷。

“大娘。”宋眠走过去,帮着收拾一二。

两人收完厨房,又去收拾院子,两个小孩把草拔了,也扔了一堆,但他们年岁小,不会整理,弄得有些乱。

两人就进行扫尾工作,那草放在一边,烧干了还能烧火。

等院子里收拾出来,日头也很高了,稍微一动弹就是满身汗,几人便坐在堂屋里打扇,开始愁未来生活。

“攒的银子已经打点花完了,倒是还能回娘家借,可救急不救穷,没道理总是去打秋风,多少情分也借没了,还得自己想法子赚钱。”

文兰想,就算娘家愿意借,若是被有些人捉住,捅出去,对她娘家也是灭顶之灾,她也不能让娘家沾上这样的事。

她眉头紧皱:“我会的那些……能拿来赚钱的也就抄书、绣花。”

宋眠也跟着想,小小声道:“爹毕竟是顺德九年的状元,小叔亦是解元,到时候指点学问能不能赚钱?”

类似于现代家教,应该是成的。

文兰叹气:“皇帝盯着呢,谁敢跟咱有牵扯,抄抄书、在村里开个私塾,混口饭吃也就罢了。”

两人坐在堂屋里,蒲扇都摇出残影了,也没想出来怎么办。

“我去镇上摆摊卖馅饼,这样的活计,皇帝肯定不会放在眼里。”

宋眠最初的构思是卖包子,但她不会捏包子褶,这需要千锤百炼的功夫,她没有。

而馅饼就简单多了,只要捏和在一起,就算露馅儿也没关系。

“那不成,你是宋府千金,哪能做这个?”文兰当即就反驳,她片刻后满脸黑沉地站起身:“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我去做!”

“往后都没有宋府了,我们是民籍,什么千金?去做个买卖,家里银钱也宽松些。”

宋眠想,赚钱的话,她的腰板也能挺直些。

她在心里盘算,宋濯刚过了院试,目前是个小秀才,课业都学完了。

然而池哥儿年岁小,刚读了启蒙书,开始临摹字帖、认字,就出了这样的事,到时候要读书也是一大笔银钱。

宋眠嘴里应着,心里却盘算开了,她有后世经验,还有灵泉在手,做的吃食肯定好吃,而且馅饼卖着不显眼,又很赚钱。

仔细想想,其实可行。

“先把院子收拾好,门口那片地开了荒,种些菜吃,皇帝赏的十来亩地,都种的黄豆,长势挺好,等秋收了种小麦。”

这样最起码吃食是有了。

听她有主意,而且说的头头是道,可见是认真思虑过,文兰心里难受,唏嘘着叹气。

“你祖父过世前,便藏了些银钱和地契,想着后代若是不争气,最起码能有口饭吃,谁能想到……当今这样狠毒,宋府底下的地都犁了两回!”

“如今的山穷水尽,是给皇帝看的,免得他觉得我们有钱,再折腾一回。”

宋眠这才意外了,果然能坐上首辅之位,又是走改革这种孤注一掷的事,不可能没留后路。

只可惜,宋准留的后路是够生存,皇帝却觉得他家有黄金百万两。

宋眠想了想,说道:“我家的钱拿不出来,又不能靠别人接济,送来的菜粮只够吃半个月,再想吃饭就需要钱。”

“我们去买了肉回来做馅饼,拿到镇上卖,好歹有银子赚。”

她盯着文兰的眼睛,声音笃定。

文兰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只不过都不会做馅饼,又心疼孩子,这才一连推辞。

“就算要做,也是我这个大伯母的事,你还是个孩子,在家里娇养着就行。”

宋眠望着茅草屋外的烈阳,没有一味反驳,等做的时候直接去做就好了。

几人缓过来些,又开始收拾家里,这茅草屋很是破败不堪,桌椅也旧旧的,需要狠狠地洗刷一通。

幸好趁着早起,宋眠攒了一缸水,这会儿用起来倒是方便。

濯哥儿跟在两人身后,并不言语,只一味的干活。

他是长孙,往日里,为了继续父辈荣光,整日里捧着书读,让宋眠来说,养的跟贾宝玉一般,难为他不娇气,懂得一起做活。

几人忙碌一番,才把逼仄狭小的房间给收拾干净,一时间又无事可做,索性各自回屋去了。

等日头西斜时,就能听到村里热闹活动的声音。

“咦,你们搬来了?”

粗噶的老妇声音在近处响起,宋眠隔着篱笆往外看,就见是穿着青布旧衫的农妇,晒得脸庞黝黑,见她望过来,好奇地盯着看。

“哟,这么俊的姑娘。”

老妇打量着小院,自己打开篱笆门走进来。

她来回看着,半天才嘟囔道:“你家真是啥也没有,我就住你们后头,缺啥了去找我啊。”

宋眠见她自来熟,面相又周正和善,试探着问:“我家刚搬来,想把房前这片荒地给开了,种点菜吃,婶子有什么建议?”

赵婶子不说话,只打量着她细白的手,和纤弱的身量,啧啧了两声。

她张嘴想说话,看见从里屋出来的小妇人,虽然狼狈,也是如出一辙的细皮嫩肉,顿时把话给咽下了。

“这样吧,我们帮你开荒,你们在边上学着,光靠嘴说又说不清。”

赵婶子想想要教一群不会种地的人,就觉得心累,还不如自己干了,反正就那巴掌大的地。

她当时嗷嗷一嗓子就喊:“当家的!把钉耙拿来,给他家挖片菜地出来。”

然后——

宋眠眼睁睁看着他家出来四五个壮劳力,领头是个黑瘦的老头,身后跟着好几个年轻人。

“仔细瞅着啊。”

赵婶子摆了摆手,跟她解释:“其实冬天挖地最好,下雪冻一冬上,那土又酥又没虫,种地好使。”

他家人多,一盏茶就弄好了,他家小儿子手巧,还去砍了竹子做篱笆。

不等宋眠反应过来,不光地挖好了,菜籽种上,连水也浇上了,甚至篱笆也围上了。

宋眠:啊?

这什么神仙邻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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