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雨声随着天色的明亮渐弱。
白石明穗睡着了。她处理好一切时很容易犯困，心安和雨声正是最好的催眠良药。云雀恭弥抱了床薄被给她盖上，倚着壁橱歪头听外面的动静。他和白石明穗差不多谈了一夜，关于过去，关于“未来”，以及未来。和聪明人谈话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不必过多言语，她就能摘出重点按照他的思维轨迹推演真相。
“我想实现安琪太太的心愿。”白石明穗明确地表达了自己要参与进来的愿望，并且决不让步，“我试过了，圣十字架里的情报都经过维吉尼亚密码加密，对应的明文是拉丁语。这是彭格列清洗瓦莱罗所需要的东西吧？数据分析是我的强项，就算是狱寺先生在这个领域也不可能胜过我。这样一来，即使不上战场我也能与你并肩作战。”她侃侃而谈，兴致盎然地说起维吉尼亚密码特点和加密方式来，对密码的兴趣甚至盖过了对云雀恭弥被神秘术士强制从“未来”送回“过去”的惊讶——对于已经发生的事不必太过刨根问底，只需了解关键部分，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怎么做好即可，这是她一贯的处事作风，也是云雀恭弥最为欣赏的一点。
鲁索手中的“清单”以及圣十字架里的资料越少人知道越好，破译密码可不是小工程，加上拉丁文翻译和整理，目前云雀恭弥身边值得信赖又能够胜任这项工作的只有白石明穗。她清楚自己的才能所在，并将这个当做参与“清洗”工作的筹码。
总算是正确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了。很好。云雀恭弥赞许地点点头，抬起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与送给白石明穗的明显是一对，在暖橘的灯光下仍闪耀着寒冷的光芒。死气之炎“噗滋”一声跳出来，与此同时，白石明穗的戒指也燃起火焰，紫色光点在他冷若冰潭的眸中摇摇曳曳。
“如果有人来‘请’，你就跟他走，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放心，不论你被带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云雀恭弥一脸公事公办的淡然，丝毫没有说了情话的自觉。
白石明穗也完全没注意到他言语中暧昧的情愫，只有些不安地问:“谁会来找我？”
“不知道。”
“？”
他确实不知道。
“彭格列云守从瓦莱罗带回一个女人”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幕后黑手没理由不去注意白石明穗对云雀恭弥的重要性，尤其是他求婚的消息放出之后。既然注意到，就一定会加以利用。以如今风纪财团的体量和不久后他制裁瓦莱罗的声名，足够令对方忌惮到不敢轻举妄动，最多也就是将明穗当作人质胁迫带走，在他们谈崩之前她都是安全的。而谈崩之后……就要看她的训练成果如何，能否坚持到他来营救了。又或许云雀恭弥肃清瓦莱罗的时候就能顺便把人揪出来咬杀，这是最好的、堪比白日梦的结果，概率极低。
未来难测，但白石明穗仍旧选择全心全意地相信云雀恭弥。
“希望你在瓦莱罗一切顺利。”在瞌睡虫的诱惑下，白石明穗咕哝了一句便沉沉睡去。她很久没有这样全身心放松地休息了，从前许许多多事情都仿佛过眼云烟，常年纠集在胸口的感情也渐渐化开，淌过四肢百骸最终溶入骨血。梦中雨过天晴，她能瞧见美丽绚烂的彩虹，同彩虹般耀眼夺目的云雀恭弥，还有和他一起并肩战斗的未来，嘴角不禁挂起一丝微笑。
上次她在自己身边安然入睡，还是在遥远的“未来”。彼时她也这样循规蹈矩略显刻板，乃至于睡姿都是一丝不苟的右侧卧，从梦到醒鲜少改变姿势和位置。或许是性格使然？西尔维娅很擅长把自己困在一个固定的框架中，绝不逾越半步，哪怕对云雀恭弥的爱已然漫出边界，她也照样自欺欺人压抑这份感情，仿佛只要不主动表露，它们就不会被谁察觉。多么愚蠢啊，其实她悄悄藏起来的那点心思早被他看透了。但她为什么要藏起来？还藏得一点都不周到，总是不小心露出窗帘后边的猫尾巴，时不时晃动一下引起他的注意。想到这儿，云雀恭弥忽然有点生气。得知他抽空定制云属性戒指求婚，从前的西尔维娅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投怀送抱，白石明穗却仅仅不疼不痒地骂了他一句“混蛋”，除此之外再无表示，就好像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云雀恭弥审视的目光在白石明穗脸上逡巡一圈，停留于记忆中温软柔润的嘴唇。这副躯壳由她本人的身体组织通过基因编辑克隆而来，除去容貌之外，别的应该和以前差别不大——狱寺绫子的技术还是很让人放心的。他向来随心所欲，心里想着，手指就已经在熟睡之人的唇瓣上轻轻按了按，得出没有变化的结论。
偏偏心境变了。有时候成长太快也未必很好。云雀恭弥不无遗憾地想，未经允许便擅自在白石明穗唇上落下一枚吻。等了整整十七年，这是他应得的，别的就等回来之后再说吧。
外面风雨停歇，该启程了。
前所未有的安定和满足攀上眉梢，云雀恭弥悠然起身，拉开障子。门口，草壁抱着丹尼尔毕恭毕敬地行礼，显然守候多时。丹尼尔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看样子还没睡醒就被草壁叫起来了，不过他没有大哭大闹，而是温顺地伸出手臂搂着云雀恭弥的脖子落到他的怀里，咂咂嘴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声“早安”。云雀恭弥递给草壁一个眼神，草壁立即垂手点头，轻声道：“已经对小先生说了。”
云雀恭弥微微颔首，眼神略微柔软了些，“丹尼尔，知道自己的新名字吗？”
“唔……”尚且半梦半醒的孩子反应稍显迟钝，丹尼尔想了好半天才回答：“云雀达也。”
好孩子。云雀恭弥满意地抱着达也折身返回，将孩子安置在白石明穗怀里，睡梦中的女人兴许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搂住达也，柔软的唇瓣擦过孩子的额头。温馨的场景拨动心弦，云雀恭弥翘起唇角不易察觉地一笑。
“父亲，祝您武运昌隆。”乖巧的小男孩在他转身的一瞬有些吃力的用日语说道，咬字不大清晰，甜甜糯糯的像煮熟的豆沙年糕。
云雀恭弥脊背一僵，惊讶地偏头望着达也——他极少外露真实情绪，但这声“父亲”却生生在他古井不波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不过他总能很快从突然翻涌的感情中抽身，只是微阖眼睑点了点头便从容地离开。
缓缓阖上的纸拉门隔绝屋内柔软温馨的拥眠，云雀恭弥正了正领带，敛目抬眸间，锋利的杀气顿时爆涌而出，撕扯着肃杀八方。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触碰他的底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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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章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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