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铮定了定神,开始缓缓地讲述关于自己的过去,还有和凌家父子的一系列恩怨纠缠。
遇见那对父子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刚满十七岁,是还在读高中的年纪。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是Omega,原本是Beta,生来就是,只是长相漂亮得过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想当然地认为,他一定是Omega。
就连妈妈都看着他的外表,连连叹气,说我们铮铮长得太漂亮了,可惜不是Omega。这样的脸和这样的类别,以后可能会很艰难。
在这个以类别分化给人类贴标签的社会,会很艰难。黎铮后来也深刻地体会到了,只是他当时并不理解妈妈的话。
黎铮清晰地记得,自从记事以来,妈妈就已经是一个单亲母亲了。不过,长在单亲家庭里的他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卑,反而因为有着全天下最好的妈妈,而感到特别满足。
没有父亲,并没有影响到黎铮的开朗快乐,他也一点都不身娇体弱。受欺负的时候,他总是会当场正面地怼回去,不论是诋毁还是动手。
“黎铮永远都是不服输的。”这是李照辉的评价。好友说黎铮这个名字取得很好,黎铮黎铮,铁骨铮铮!也因为是妈妈的期许,黎铮为此非常自豪。
直到他和妈妈遇见了凌家的那对父子,他在人生中才第一次尝到因为铁骨铮铮而带来的头破血流。
黎铮一直都知道,妈妈以前是学画画和设计的。从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会给他做手工缝制的玩具和衣服,并精心设计上面的纹样和装饰,还有各种手工,这让他在手工课上总是拔得头筹,穿衣风格也与众不同。
如果不是因为未婚先孕,她原本可以走上设计师的道路。不过,她从来都不允许黎铮这么想,反而都一直告诉黎铮:“铮铮是妈妈的骄傲。妈妈才不后悔有铮铮这么好的儿子呢!”
她的话总是轻描淡写,但给了黎铮很大的力量。
考上高中后,黎铮不再需要妈妈的太多照顾,就鼓励妈妈出去工作,应聘设计师的岗位。他知道,妈妈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个梦想。
小时候,她总是把他哄睡了,再到客厅里看那些设计书、杂志、画册……有关于珠宝和服装的设计,是一个女性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的梦想。
在黎铮的鼓励下,黎琳华最终决定去试一试。那天,初试已过,黎铮陪着她到时代悦妍旗下的一家子公司面试,带着曾经的设计稿和履历,去应聘想要的岗位。
他们当时并不知道时代悦妍背后的老板是谁,只知道时代悦妍和璀璨珠宝这两家公司,是国内两大珠宝设计的巨头。以黎琳华的学历履历和以往的工作经验,大可以去拼一拼。
那么,不是这家,就是那家,一半对一半的几率。
如果黎铮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他一定不会踏进那家公司的大门。
因为家里父亲角色的缺失,黎琳华不得已到处去打零工,赚快钱来养活自己和儿子。原本就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母子两个进了公司,站在一群面试者中间,才发觉哪里不对。
这里是完完全全体现富人阶级的地方,即使是来应聘一个简单的实习岗位,面试者们也都身穿各系大牌、手提各种名牌包、化着精致亮眼的妆容,简历更都是一水的漂亮。
有艺术家,也有踩着恨天高的高知女性。
在这其中,黎铮母子的衣着就有些扎眼了。其他面试者虽然只是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并没有说什么,但不适应的感觉还是非常强烈,叫黎铮很不舒服。
一直煎熬到黎琳华的名字被念出来。黎铮一边给妈妈加油打气,一边看着她鼓足勇气推门进去。
那一刻,她不再是谁的妈妈和谁的妻子,而是一位女性,是只为了自己而战的人。
黎铮非常紧张,只是都还不到三分钟,他就看到妈妈出来了,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非常平静。
黎铮愕然,不顾周围面试者们异样的目光:“妈?怎么了?不招人了吗?怎么这么快?”
有个好心的面试者出言安慰:“一般这么快出来的,都是某项数值不符合标准,和实力没有关系,他们甚至都不会往下看的。”
黎琳华感激地说:“谢谢你。祝你成功。”
回去的路上,黎铮没有再问。一直回到家,黎琳华才突然控制不住地瘫倒在地,开始嚎啕大哭。
等哭完一通发泄过了,黎铮一问才知道,对方岂止是没看简历,甚至只是瞄了一眼个人简介,就把妈妈给刷下来了。
那个时候的黎铮年纪还不大,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黎琳华哭着说:“HR说,他们的岗位不招Omega。”
是类别歧视。但是此前,这家子公司打出的招聘广告上并没有明确地指出不招收Omega,是等人到了现场才以这个理由拒绝的。
黎铮不明白社会上所谓的潜规则,但也能觉察出其中不单单是类别歧视,一定还有别的内幕,就像那些面试者们对他们投来的目光一样。
嫌弃、不快,又有一丝同情。
冲动之下,黎铮独自返回那家公司,要HR给个说法。
至少,明明招聘信息上没有说明不招Omega。耍人很好玩?还是说Omega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
黎铮的闹事并没有引起什么骚乱,公司里的一个小高层出面就摆平了他。在时代悦妍分公司的办公室里,经理让保安两边架住他,一边抽烟,一边说:“你也是Omega吧?”
黎铮正在气头上:“我是什么和今天的事有关系?!我要你们给个说法!”
经理提了提裤子,朝黎铮走近几步,伸手捏住黎铮的下巴:“长得倒是不错。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这张脸可比什么狗屁实力都更有用,也就不会跑到这里来闹事了。这样做,你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黎铮一愣。这种话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也还是过于直白了。
“这个,你拿着吧。”经理把自己的名片塞进黎铮的裤子口袋,手指在不经意间擦过胯|下的某个部位,并猥琐地笑了一下。
黎铮的脑子“嗡”的一声,当时就炸了,一股屈辱感直冲上天灵盖,驱使他立刻就把那张名片抽出来扔在脚下,再一把抓住经理的领子,直接就是一个上勾拳。
他满脑子都是经理给他塞名片、手指擦过他**部位的画面,耳边也都是经理充满暗示性、不尊重的话语。
他不喜欢自己太过柔弱,所以在学校的时候就很注重体能训练,又因为是个年轻气盛的正常Beta,突如其来、出其不意,一时间,不算人高马大的经理被他按在地上打,保安们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后来黎铮才知道,不是保安没有第一时间上来阻止他,而是保安被人第一时间阻止了。
他当时只顾着对经理那张恶心人的脸狠狠地挥拳,对方的脸上和自己的手上都是鲜血,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突然,他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黎铮正在气头上,以为是保安在阻拦,回头却不想看到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淡蓝色的,头发却是金灿灿的,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混血儿和贵公子。
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恣意和骄傲的年轻男人,正对他微笑着。
如果黎铮可以未卜先知,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他一定会当场逃跑,就好像那个非常好看的男人是丧尸一样。
头也不回地跑,连夜扛着车跑。
可惜没有如果。他被外表一时迷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凌逢比他大四岁,那个时候刚刚二十出头。后来的黎铮才明白,第一眼,自己就已经成了凌逢眼里的猎物。只不过,猎人在打猎前永远都是不动声色的,是耐住性子的,甚至是要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
凌逢把他的手拉开,带着不解的微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人往死里打。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循循善诱、温文尔雅,带着无与伦比的气质和姿态。
黎铮立刻就觉察到,眼前的人并不是能依靠锻炼出来的暴力手段就可以赢的一类人,是只有S级Alpha才会拥有的气场,一种绝对的压制。
只是这个S级Alpha很小心地收着这份压制,非常礼貌地对他说话。至少表面上是尊重他的。
凌逢把他拉起来,笑眯眯地请他到会客室里坐着喝茶,对他的态度非常诚恳,倾听的诚恳、眼神的诚恳、一切行为举止都很诚恳,让他逐渐放下了戒备。
他把妈妈在这家公司里受到的羞辱和不公,全部告诉了凌逢,也不确定对面会不会真的帮自己,但是,凌逢的笑容和逐渐严肃的神态,让他觉得凌逢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因为他们同样愤愤不平。
即使后来的黎铮知道,从锁定自己的那一刻起,凌逢就已经在演戏了,也依然没有办法抵抗。
诱骗猎物上钩,这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策略,更是一种玩法。S级Alpha傲慢的自视,让凌逢觉得只要是自己想要得到的,就应该收入囊中,而S级Alpha强大的头脑也让凌逢知道,对付什么人要用什么策略。
尤其是对付黎铮这种类型,更得变换策略。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策略。
黎铮也明白,就算有人提前告诉他关于凌逢的一切真面目,他也不会相信,因为凌逢就连表演都是天衣无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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